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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庭(96)+番外

隔院的曲乐悠扬婉转,隐约飘到后面来,她阖眼击节,曲子听得不甚清楚,但卷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懒懒睁眼一看,不屑道:“故技重施,你果真玩不腻?”

日光从外面照进来,沌沌的烟雾里站着个人,穿圆领袍,戴饕餮纹面具。

☆、第40章

他慢慢走进来,在她榻前站定,秾华看不到他的脸,但知道他的视线一刻也未离开她。她不由好笑,支着脖子道:“我来长公主府上一天罢了,你这样跑出来,让人知道了要笑话的。上次的事你忘记了?乱贼还未拿住,说不定在哪里窥伺着,你独自离宫不怕危险么?”

他不说话,只是站着,挺拔的身姿,让人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来。她眯觑着眼看他,“怎么呢,今日有些古怪。”让开一些,拍拍榻沿道,“来坐下。”

他趋身到她面前,广袖下的手探过来,紧紧覆在她手背上。她觉得稀奇,一味望着他。这个傩面见过几回,已经不再陌生,但是近看还是觉得恐怖。她撼了他一下,“官家,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张不开嘴,便戴面具来?是贵妃的事查出头绪了么?难道与我有关?”

他依旧不说话,但是手指颤抖,人微微佝偻着,姿势变得极痛苦。她心里不由紧张,撑身坐了起来。总有哪里不对,思量半天,忽然想起这个面具早已经在福宁宫砸坏了,怎么又找了个同样的?她迟疑着把手伸过去,“让我看看你的脸,否则我会害怕……”

他没有动,她搬那面具的下颌,一点点往上抬起来……坚毅的唇,挺直的鼻梁,生动的眉眼,一张如诗如画的脸。可是她却怔住了,以为自己在梦中,努力地、不可思议地瞠大了眼睛。

“秾华……”

面具脱手,落在木地板上,磕托一声闷响。她看着这张脸,一瞬间眼泪凝结成厚厚的壳,笼罩住了她的视线。她听见自己大声的抽泣,气涌得简直不能自已,“云……云观……”

一语道破,就像镜面被砸开,所有的自矜都分崩离析了。他两手扣住她的肩,努力克制,但愈是克制,愈难自控,他哽咽着说:“是我,我回来了。”

她的思维变得混乱了,他出事后的三年,多少个日夜,她想念他,只能抱着他送她的布偶入睡。因为失去了爹爹和他,她曾经觉得生无可恋。现在他活过来了,这几年就像做了一场春秋大梦,过去的一切变得虚虚实实,不再重要了。她在泪眼模糊里抚摩他的脸颊,温热的,鲜活的。

“云观……”她捂住嘴嚎啕,又怕人听见,极力压抑了喉咙,“我以为你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说没有,替她擦眼泪,自己却泫然欲泣。毕竟是男人,有他的傲骨,勉力自持,顿了半天才又道:“我没有办法,东躲西藏,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一直想去找你,可惜无能为力,这天下已经变了,再也不是我的国了。我在番邦漂泊了三年,前阵子才回大钺来。”他静静看她,目光哀戚,苦笑着摇头,“我不在中原,但与这里的探子互通消息。三个月前得知你来和亲,我的心……刀割似的。前两日听说你要出宫过秋社,我来求了阿姐,安排我见你一面。我想过了,只要能说上几句话,即便没有明天,我也认了。”

秾华哭不可遏,只是紧紧抱着他,絮絮道:“云观……云观……你还活着,真好。”突然想起来,慌忙往外看,低声说,“你不能来这里,我过公主宅,外面有诸班直把守。万一他们发现你,后果不堪设想。”

他捋捋她的发,安抚道:“不要紧,我提前两日便来了这里,待你走了我再离开,诸班直发现不了,重光派来暗中监视你的人也发现不了。”

她大为惊讶,“监视我?”左右寻找,并不见有什么异常,“他派人监视我么?”

云观嘲讪一哂,“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我们的事他了如指掌,为什么让你入禁庭?因为他知道,只要你在他手上,就必定能引我出现。”

秾华觉得难以置信,“可是你的死讯早就传遍各国了,你薨于东宫,至今还有黄门在祭奠你。”

他叹了口气望向别处,“我若不死,他如何登基?要不是当初有人顶替我,混淆了他的视听,我恐怕也不能活命。后来他应当察觉了,可惜晚了一步,因那时忙于临朝,便让我逃出了大钺。他心里有根底,这三年来从没放弃找我,我活着对他是个威胁,必要除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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