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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莲华(35)

善水冷冷道:“三个多月前,我随我母亲从南门郊外返程时,路上马车出了状况,恰与殿下偶遇,殿下出手相助。我是秀女,过后我父亲听闻殿下仿似有意纳我,不欲我入天家,便送我到普修寺暂避。我在寺中习惯每日一早爬山,那天下山之时,不想与殿下再次遇到。至于他为何会到那里,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你看到我和他在一起时,我正对他复述我父亲的意思。我父亲的意思,也正是我本人的意思。我听闻世子你自小便聪敏过人,请你抛开执拗偏见想一想,我若真与殿下有私情,我又何必躲到山寺之中?等着秀选便是。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再不信,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有一点,你须明白。我在你眼中再不齿也无妨,我父亲却是铁中铮铮,生平半点不欺暗室,容不得你污蔑。”她微微翘起下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字清晰又道:“世子,我父亲是太学教授,您曾受过他教,天子更曾亲口赞他德厚流光。你这样污损他的清名,你欲置你自己于何地,更置天子于何地?”

霍世钧盯她片刻,面上神色变幻不定。终于,方才眼中的那种愤怒渐渐消失,只阴鸷却仿佛更浓重了,微微后退了一步,脸部线条终于变得柔和了些,可惜却是嘲讽的笑:“看来我娶的世子妃,真不是个简单人物。除了安阳王,我听说钟家的小公子也曾想要求亲?我霍世钧今日能娶到你,可真是荣幸之至了。”

善水觉得他现在就像是只大刺猬,故意在找碴刺人。再与他舌战下去也没意思。反正自己要说的话都已说了,瞥他一眼,淡淡道:“世子不必这样咄咄逼人。我自然知道你娶我也非本意。只咱们俩既然已经被送做了一堆,您再怎么不乐意,日子也是要过下去的是不是?今天累了一天,我现在乏得很,世子您想必也乏了,还是歇了吧。有什么话,往后再说也不迟。这一世的日子,可长着呢……”

善水说着,已是坐回了喜榻之上,弯腰除下脚上后换的那双大红绣并蒂莲金钩鞋,爬上榻把堆叠在里侧做装饰的多余被衾抱了,趿鞋到了架雕红漆描牡丹花开的箱笼前,待放进去,箱盖闭着,她两手空不出来,便回头朝还僵立着的霍世钧道:“过来,帮我把箱盖打开。”

霍世钧置若罔闻,只冷眼看着。

善水差遣不动他,只好自己回来,把怀中一堆被衾放回c黄榻上,过去开了箱笼,再抱了过去放好,这才又上榻,也不理睬他了,和衣朝里侧卧下去。

她说累,确实是真话。空腹被折腾了一天,忐忑等待了半夜,最后又与刺猬丈夫舌战一场。现在躺在柔软的c黄榻之上,顿时觉得放松了许多。但却不敢彻底放松,因为身后还站着个虎视眈眈的人。

她微微阖眼假寐,片刻后只觉c黄榻一沉,睁眼回头,见他竟已蹬上榻前足踏,正俯身过来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气势犹如泰山压顶。

和丈夫新婚之夜就彻底闹翻,确实不是善水原本的想法。刚才只是忍不下他污蔑自己父亲,这才反驳了回去。现在见他还这样,颇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正想着接下来该怎样顺下他的毛好让这个新婚夜正常度过,忽然听他冷笑着开口道:“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你嫁我也非本意?既这样,紫珍对你又有心思,你当初何必还假意推脱,弄得最后这样勉强入了我的门,叫我兄弟之间横生尴尬?”

善水暗叹口气。

这男人钻起牛角尖来,怎么比女人还要执着可怕?

善水想了下,慢慢坐了起来,迎上他僵硬的一张脸,露出微笑,细声细语道:“世子,你既然这样问了,咱们便把话说开,省得往后心里还有疙瘩。不论是你还是安阳王殿下,本都是我薛善水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只是世事往往难料,人更身不由己。我能入你王府大门,是我薛善水的荣幸才对。往后自当尽我职责,与你生儿育女衍嗣子息。你娶妻,自然也不是出于情爱。要的不就是像我这样一个女人吗?咱们往后相敬如宾,各尽其责。要是命好,说不定还就白头偕老了。这样不是挺好吗?这样说,你觉得满意吗?”

善水看得出来,他应该是相当不满意。盯着她一语不发,眉头越皱越紧。

“我真的累了,我歇了。”

善水不想再与他对眼,打了个呵欠,又躺了下去。片刻后忽然听见他在身后冷冷道:“你不是说要给我衍嗣子息吗?新婚夜你就是这样侍奉你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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