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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113)+番外

司彰化方才面上的笑意渐渐又消去,恢复了先前的模样,一双略微浑浊的眼睛盯了她半晌,淡淡道:“你怎的便如此笃定平王胜出?倘若最后万一被镇,我又听信了你的投向于他,那时岂不是招祸上门?”

初念迎上他的目光,道:“祖父说得有理。但便如一桩生意,有人做赔,有人做赚。除了运气,这生意人的眼光与头脑更不可或缺。我先前信中所言,到底是信口雌黄还是有所依据,以祖父您的历练,自然比我更是心中有数。我大胆这么猜一句,其实到了此刻,朝中有如此相同看法的官员应不在少数了。因能看出此种情势,并不难。难的就是有及早抓住机会的决心,以及比别人先动一步占得先机的果敢。祖父以为孙女所言可有几分道理?”

司彰化盯着面前的初念,不可置否。初念被他看得微微不安时,司彰化忽然道:“初念,你自小便被教授女经,平日所长也不过是女红等诸般闺阁之事。何以忽然性情大变,丈夫方亡故便不肯孀守?岂不知烈女不事二夫,守节方是女子当尽的本分。你难道不欲终始能勉旃,芳名垂万古?”

他问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既看不出不快,也看不出赞同之意。

初念想了下,后退数步,朝他端端正正下跪,叩头后起身,道:“祖父说的是。只是祖父有所不知,孙女虽自小就受谆谆教导,惭愧内里德行始终不得圆满。嫁入徐家方不过数月便成孤孀,顾影自照,思及往后一生,心中难免凄惶。祖父若是要我守在徐家以对咱们司家有益,孙女就算不愿,也会担我身为司家嫡长女是责任。只以如今情势看,叫我再守于徐家,不过是空耗青春而已。难道祖父还需我做节妇烈女旌表门闾?”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大约是声调有些扬起,案头上的黑猫忽然喵呜一叫,朝初念跳了过来,尖利的爪子刮过她的裙裾,轻微撕拉一声,将素面薄绸勾出道细小裂痕,随即打了个滚,弓着腰飞快跑到了书房角落的阴暗之处。

司彰化一动不动,初念也是一动不动,祖孙两个的目光,就这样对视着。

半晌,司彰化忽然问道:“你和徐家的长子徐若麟,从前相熟?”

徐若麟虽然早已经被逐出宗祠,但是京中人,无论什么时候提起他,总是习惯地认为他仍是徐家长子——血统这种事,就是根深蒂固。任何外在之像,都无法改变旁人对与血统的固执印象。

初念心猛地一跳。

她不知道这时候,自己的祖父怎么会忽然想到问这个。看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似无神,却知道他其实在审视着自己——书房里一直很阴凉,但是此刻她的后背,却慢慢渗出了丝汗意。

“跟我说实话!”

司彰化慢悠悠地又加了一句。

初念勉强一笑,道:“我与他从前不过只见过数面,谈不上相熟。祖父问这个做什么?”

司彰化唔了一声,像在考量她话里的真假,又道:“那你对此人,有何看法?”

初念渐渐定了下来。斟酌了下,谨慎地道:“此人心机深沉,才干出众。平王得天下,则他亦鲤鱼跃龙门。只是祖父……”她看向他,强调道,“他与徐家人关系一向淡漠,又被驱出门庭,往后他再得势,也绝不会因我仍替他兄弟守着而对咱们司家有任何……”

“逐出宗祠不过是做给人看而已!”司彰化打断她话,淡淡道,“往后若真如你所说得势,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名字再写回家谱!急需名正言顺的皇帝和那些以匡扶礼制为己任的言官,绝不会允许一个不被门庭所纳的大臣立于朝廷之上。”

初念看向自己的祖父。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是他对自己归宗的态度,至此,却始终还是如母亲王氏所言的那样,模棱两可。

“祖父,我的事情,倘若您不反对,我便当您默认了。”

她想了下,终于这样道。

司彰化盯着她。书房里再次静默了下来。就在初念被他盯得惴惴不安时,他忽然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若归宗,你姑奶奶必定要受徐家人的怨。她若点头,我便成全你。只是,不是此刻。你如今还要回去。”

初念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祖父,一度以为在做梦。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竟然这样轻轻巧巧地便应允了自己。但是她知道她并没听错,忍住那种想要落泪的感觉,低声道:“我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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