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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371)+番外

翠翘一直深爱着她那个已经没了个的儿子徐邦亨,她知道这一点。许多年前,徐邦亨死后,在停灵的善义庄中,就是她无意撞到与她同为通房的另个丫头翠X与人私通,深恨她这样背叛主人的行径,把那件事暗中告到廖氏面前,这才有了后来翠X被发卖出府不得善终的事。当时廖氏觉得她做得好,所以不但给了赏,还就此把她当成自己的心腹。

廖氏盯着她,忽然想到了另件事。另件叫自己一直蒙冤的事。

“你……从前护国寺的那把火,也是你放的?”

她问道。

“是。”翠翘坦然应了下来,“是我放的!二爷那样好的一个人,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想着替二爷好好守护着香火,竟然要归宗另嫁!所以我趁夜半时分放火烧她!”她咬牙切齿,“她命大,让她逃脱了!不但逃脱,后来还回来,恬不知耻地当了徐家的大奶奶!太太,我知道你恨她。我也一样!倘若不是后来有了虫哥儿,我为了虫哥儿着想,我早就再想法子让她死了……她让二爷蒙羞至此。昨晚我本来想连她那院一道烧的,全都烧死了才干净。不想被四姑娘撞到了……”

廖氏素来是个狠厉的人,但是现在,面对着翠翘,后背竟然也一阵阵地发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太,我晓得我是活不成了。等我死了,求太太让我葬在二爷的下头。只要下头就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翠翘忽然哽咽,朝着廖氏再次磕头,起身后,猛地朝前头的一根柱子当头撞了过去,砰一声响,顿时脑浆迸溅,倒地而亡。

廖氏盯着倒在自己面前还在痉挛挣扎的翠翘,目中闪过一丝厌恶,又一丝茫然。两行眼泪沿着她的面颊慢慢滚落。她口中喃喃地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吗……”

~~

徐家国太老夫人的丧事刚过,紧接着便是魏国公徐耀祖的噩耗。据说这场几乎烧了半个魏国公府的大火,竟是守夜人不小心打翻烛台引燃的,如此便断送了魏国公的性命,全城为之震惊。皇后与太子闻讯,亦是悲恸不已,具册追忆魏国公生平,彰其功勋,追谥“襄毅”二字,准徐若麟再告丧假,并从皇家内库拨银,以资助屋宇修缮。

初念感觉得出来,公公的意外离世,不仅对廖氏是个巨大打击,她一反常态,不言不语,甚至连徐邦瑞和虫哥儿的消息似乎都不大挂怀了,对于丈夫徐若麟,也是个不小的影响。昏天暗地没日没夜的忙碌,短短数月内第二次出殡归来,当一切都归于沉寂之后,这一夜,夜半醒来的时候,她的手无意触摸到他的脸庞,触手一片冰凉湿滑,这才惊觉身畔的他竟在黑暗中默默流泪。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流泪。他竟然也会流泪。她抱住了他,让他埋首于自己温暖而柔软的怀里。

“你只是太累了。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一觉吧。”

她温柔地对他说话,亲了下他的唇,像从前每一次他哄自己那样地哄着他。

他默默地反抱住了她,将她搂在自己的臂膀之中。渐渐地,她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之声,知道他真的已经睡了过去。

初秋的夜,是这样的静谧。她靠他靠得更近些,然后也闭上了眼,心里一片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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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仍都在养安殿息养着。自然,这不是他自己的命令,而是皇后的安排——和一个月前忽然发病后的情况一样。他现在仍是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那里,一日重复着一日,看着东方既白,看着日暮黄昏。

于院使刚刚离去没多久。萧荣正坐在赵琚的病榻之侧,用刚在温水里绞过的面巾替他擦拭着出了汗的手。她的神情专注,动作轻柔而仔细,从手心到手背,甚至连指fèng之间也没有遗漏,一一地擦拭而过。擦完之后,她将被衾拉高与他胸腋齐平,然后将他的双手轻轻搭了上去。

这一双手,五指张开之时,几乎是她的手的两倍大,能轻易将她的手握住。这一双手,掌心指根之处,结了厚厚的茧,这是经年戎马练兵留下的磨砺,至今未退。这一双手,曾经掌握宝刀权杖,吞饮鲜血,驾驭风云。这一双手,也曾轻慢美人,徜徉于秾软温柔之乡。而今,它却失去了曾经的力量,如同新生的婴孩的手,无助地瘫在那里,任由旁人的摆布。

这一个月来,萧荣一直这样细心服侍着自己的丈夫,丝毫不假手于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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