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逞骄(255)

苏雪至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托住了他的背,扶着,帮他慢慢地侧躺了下去,轻声责备:“你怎么搞的,慢点不会吗,当心扯坏伤口出血!”

躺下去,他两个手就摊着,不动。她只好又帮他将毯子拉过来,盖在身上,再压了床棉被,伺候完大老爷,问他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不喝。”他拒绝。

苏雪至点头:“行,那你休息,我走了。你手下住在你左边,我在右边隔壁,有事的话,尽管叫。”

她往外走去,走到门口,迟疑了下,停步,慢慢地回头。

他还那样侧卧着,果然,如她刚才的感觉,他的两只眼睛,在看着自己背影。

她终于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回去,最后停在了屋子的中间,低声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人的?”

她问完,屏住呼吸,看着他。

床头的桌角上,点着一盏煤油灯,玻璃灯罩已被熏得乌漆墨黑。

昏暗的灯火之下,苏雪至听到他低低地应:“有些时候了。”

苏雪至的心咚地一跳。

今夜之前,她丝毫也未察觉到这一点。

她定了定神,顿时想起一件旧事。

“是那天在城南的日本汤池里遇到,你认出我的吗?”

“算是引子吧。不过,当时我以为看错了,是后来才确认的。”

“后来你是怎么确认的?”

“说来话长。”他就这么回应她。

她顿了一下,改问自己另外另外的一个最大疑问。

“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没揭发我?”

“除非哪天你自己想做回女人了,否则,我为什么要揭发你?”

苏雪至沉默了片刻。

“那么放假前,我的室友走了,也是你的手笔?”

“是。算是之前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失去单人住宿的弥补吧。”

“谢谢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苏雪至说道。

他笑了笑:“小事情。”

苏雪至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望着他,再次道谢,一字一字,郑重其事。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真的很感谢你。谢谢你,表舅,我很是感激。这个身份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他沉默着。

“不打扰你了,休息吧。”

她轻轻地走了出去。

这回是真的走了。

苏雪至回到了自己在隔壁的屋里,没点灯,在昏暗中,摸黑,和衣,躺到了身下的木板床上。

尽管她闭着眼睛,想引导自己尽快入睡,等醒来,天亮就能出发,离开这个旅途中因为意外偶然而路过的地方,但大脑皮层活动却似乎完全不受控制,她始终睡不过去。

估计已经两三点了。

她听见自己每翻动一下身体,不知是床板还是床脚,就跟着咯吱一声,在这寂静的深夜,听起来分外扎耳。

她禁止自己再翻身,正拘着身体,突然,屋子的角落里,又发出一阵OO@@的轻微吱吱之声。

她实验室里好朋友的亲戚也来凑热闹了,从床前飞快地蹿过去,又蹿了回来,跑得不亦乐乎。

苏雪至感觉自己躺得浑身酸胀,洞鼠又吵得厉害,索性爬了起来,走到窗前,拉开耷拉着一角的破窗帘,推窗,看向了外面。

旅店地势很高,建在一个土岗子上,视野大概是唯一的可取之处了,站在窗前,能看到高平镇的大概模样。

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集镇,带着院落的四合平房星罗棋布。今晚也有月光,惨淡的颜色。烟囱,狗吠,淡月洒在屋顶没有融化的积雪上,泛出一层莹莹的白光。

有点冷,苏雪至搓了搓手指。忽然,鼻息里飘入了一股香烟的味道。

有人不睡觉,在抽烟?

苏雪至迟疑了下,探出头,看隔壁的窗户,两扇窗户之间,恰被一道微微凸出来的墙给挡了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她又使劲闻了闻,确定无疑,香烟的气味就来自隔壁,心里顿时又一阵恼火,转身出去,来到隔壁门前,敲了敲,发现门没反锁,直接推了进去。

果然,贺汉渚在抽烟。

屋里没灯,但能看见,他爬坐到了那面破窗户上,一条腿支在上头,架在对面的窗棂上,另条长腿松松地沿着窗台挂下来,嘴里叼着烟,烟头的红光,在夜色里一明一灭。

他听见她进来的动静,扭头,看了一眼。

苏雪至走了过去,停在窗前。

“哪来的香烟?”

“手下给的。”

“干嘛不睡觉,抽烟?”

“疼。睡不着。”

苏雪至一顿,刚才的火气一下就消了不少,语气不再是质问,变得缓和了。

“别抽了,对伤口不好。给我吧。”

她伸出手,举到他的面前,向他要。

他仿佛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