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逞骄(389)

他在肮脏的,泛着臭气的水坑里挣扎了片刻,喝了几口泥水,最后,手胡乱抓住了一丛芦草,这才爬了出来。

他感到筋疲力尽,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闭着眼,任雨水浇在自己的脸上,反复地想着四哥从前曾教训过自己的那些话,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他依然还是不愿相信。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眼……

或者,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让自己不要去接近,转个身,他却……

不不,四哥和他,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关系!

不可能的!

四哥绝对不会是这样欺骗自己的人。

伴着心里生出来的这个念头,王庭芝忽然感到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

去找他的表哥叶贤齐,问问就清楚了。

他们不可能是这样的关系。

王庭芝爬了起来,抹去脸上的雨水,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朝着城里的方向,疾冲而去。

今晚是周末,叶贤齐本以为表妹会回来的,有点心事,想找她商量。没想到她不回,他便一个人仰在屋里的床上,怏怏地想着心事,到了晚上十点多,听着外面的雨声,心烦意乱,反正也睡不着觉,就打算去警棚过夜,正准备出门,突然听到有人拍门,还以为是表妹,急忙跑了出去。

“王公子?怎么是你?”

叶贤齐将不速之客让进自己的屋,见王庭芝脸孔青白,浑身上下湿透,淋得像只落汤鸡,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嘴也破了,模样狼狈不堪,心里吃惊不已,忙着要给他找干毛巾擦头脸,却不料王庭芝一把攥住了自己的手,双目通红,直勾勾地看了过来:“你的表弟和我四哥,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一字一字地问道。

叶贤齐感到他的手冰冷,没半点活气似的,力道却又奇大无比,攥得自己生疼,哎呦一声,甩开。

“你四哥?贺汉渚?有什么关系?不就表舅和表外甥吗?我说,外头这么大雨,王公子您大晚上的跑过来,就为问我这个……”

“咕咚”一声,王庭芝忽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叶贤齐吓了一跳,摸了摸他的脑门,感觉有点烫手,靠近,闻到他的呼吸里隐隐有股酒味,又见他闭着眼睛,应是昏了过去。

王家公子今晚上这是怎么了,叶贤齐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见他一动不动,想起之前他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不少,算有几分交情了,怕他出事,记得表妹房间里有个医箱,里头仿佛有种能刺激人精神的醋酸,急忙拿了她放在自己这里的钥匙,打开隔壁那扇平日锁着的门,取来医箱,找到醋酸,拔了塞子,凑过去,让他嗅。

王庭芝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叶贤齐松了口气,赶紧把人从地上弄了起来,扶他坐到椅子里。

王庭芝低低地道了句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要朝外去。

叶贤齐哪敢就这么让他走掉,把人按了回去,让他等着,说自己去给他叫辆东洋车拉他回去,说完匆匆跑了出去。

王庭芝苍白着脸,脑袋靠在墙上,耷拉着脖颈,视线落到桌上的那只医箱上。

他盯着,看了片刻,闭了闭目,站了起来,扶着墙,踏着虚浮的脚步,出了叶贤齐的房间,正要离开,忽然,脚步又定住了。

隔壁应该就是他的房间了。

里面黑黢黢的,但门却半开着。

刚才叶贤齐取药箱,忘了关上。

王庭芝定定地看了片刻,犹如鬼使神差,迈步,走了进去。

雨越下越大,又快半夜了,街上连个鬼影也无。

叶贤齐跑了好几条街,才总算遇到一个东洋车夫,叫过来,回到了住的地方。

“王公子,你怎么样了?我给你叫了辆车――”

叶贤齐冲了进去,却见屋里空荡荡的,不见了人。

王庭芝已经走了。

雨落了半夜,淅淅沥沥,凌晨四五点,停了下来。

在微明的晨曦和野地泛出的白雾里,贺汉渚出了北营,送自己心爱的女孩回到了学校。

远远地,他目送她的身影宛如灵鹿一般,消失在了校门里,没有立刻离去,在原地立了良久。

昨夜,他终还是违背了他郑重向她家人许下的承诺,又做了不该做的事。

真的不是他想出尔反尔,实在是……

对着这样的她,谁又能够抵挡得住诱惑……

他丢盔弃甲,完全没法招架。

他不知道郑龙王和叶云锦对他的那封回复信持了什么态度,但是如果被他们知道他这么快就食言,说一套做一套,将来有一天,倘若他也有机会,有幸能得以和她一起登门的话,他简直不知道,他该如何去面对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