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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骄(493)

贺汉渚静静地坐着。再有趣的东西,也吸引不住他的注意力。他时不时地微微转脸,看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她。

和他相反,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银幕上,十分投入,跟着前后左右的观众一起笑。

她比电影好看百倍。就这样看她笑,一辈子也不会腻。他扭着脸,看着身旁这张不时地被光和影勾勒出明暗线条的侧颜,心不在焉,在心里想着。这些天积在他心底的所有忧懑和心事,彻底地全部都消散了。

忽然,黑暗中,伸来了一只手,抓住他的手,一根一根地扳开了他的指,然后,有指尖在他的手心里一笔一笔地横竖划拉,开始写字。

不、许、看、我。

贺汉渚再次看她。

她的视线依旧落在前面那块闪动着光影的幕布上,仿佛还在看着电影。但是她的手却悄悄地抓住了他的手,表达着她对他分心的不满。

贺汉渚感到掌心的皮肤上,留下了她指尖划出的道道纵横交错的路线,又酥又痒。他有点耳热,心跳仿佛也加快了,屏住呼吸,飞快地观察了下左右。银幕上恰正又演到滑稽的一幕,他左边的人和她右边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连座椅都被带得微微颤抖了。在黑暗的掩护下,他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捉住了她写完字就想缩走的手,将它压着,学她的样,一根根地摊平她的指,在她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画出了另外几个字。

你、也、看、我。

苏雪至回他:没有。

他坚持:否则你怎知我看你。

她仿佛有点不高兴了,在座位下,偷偷地踢了他一脚,再在他的手心里画字:就是没有。

停了一停,她又添道:电影比你好看。

他的唇角无声地勾了勾,在她的手心里写:你比电影好看。

周围光线昏暗。她停住了,转头,正对上他望着她的幽幽目光。贺汉渚看见她抿了抿嘴,不再试图收回她的那只手了,任他一直握着,在光影投不到的暗处,和他暗暗地十指相扣,一起看完了这一场电影。

散场了,二人也是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苏雪至的身边有个艳丽的年轻女郎,看打扮,应该是个舞女或者交际花。女郎和同行的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说说笑笑,论着刚才的电影,说到兴奋处,裸着的一节胳膊擦到了苏雪至的臂,她扭过头,顿时面露嫌恶之色:“哪里来的!挤在我边上想做什么?”说完向男伴诉苦:“这个做工的,刚才非礼我!”

苏雪至晚上要做司机,便穿短衫,戴鸭舌帽,确实不是斯文人的打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是这种无聊的小事。她退开一步,随即礼貌地解释:“对不起,不是故意的。不过,刚才不是我碰您,是您自己不小心碰了下我。”

女郎愈发不满,躲到公子身后,作委屈害怕的嘤嘤状。那公子顿时生出英雄救美的豪壮之气。又见电影院里竟也进了工人,买票和自己同坐,看同场电影,实在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安慰女郎两句,随即上来,口里骂道:“哪来的兔崽子!眼睛瞎了!进了磨坊,就敢充起大耳朵驴?也不撒泡尿照照德性!爷我今天教训一下,叫你知道厉害……“一边骂着,一边抬手,要用巴掌训人。不料手才举起来,横里忽然伸来了另只手,一下便牢牢攥住了他的腕。

这公子顿觉手腕如被铁钳钳住了,痛得半身都动弹不得,“哎呦“了一声,定睛望去,见是一个高瘦男子,目光冷冷射向自己,眉目不怒自威,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顿时生出惧怕,气焰便消了下去,慌忙挣扎,一时却哪里挣脱得开,又见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身后还有新交的女伴,又痛又恼,脸涨得通红,这时,看见前面恰有夜间巡逻的警察路过,如见救星,眼睛一亮,扯着嗓门,高声嚷了起来:“来人!这里有人非礼,同伙还打人!我叔叔是警察讲习所的副所长!你们快抓人!”

苏雪至转头,见那两个警察听到了叫唤声,转身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忙叫贺汉渚撒手快走。

贺汉渚皱了皱眉,但也知大庭广众,确实不宜多事,便照她意思松了手。苏雪至正要和他离开,又见那个什么警察讲习所副所长的侄儿一边抱着吃痛的手腕,一边口里还在嚷着什么“非礼”、“打人”,面目可憎,气不过,索性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随即低声道:“快跑!”

贺汉渚一愣,见她说完,丢下自己掉头就跑,这才反应了过来,忙也撇下身后那个被她踢得跳脚不已的公子,推开了看热闹的人,朝外跑去。

两人很快跑到街上,那个公子带着警察也追了出来,东张西望。贺汉渚便拉她躲进了公园的一道石牌坊后,等人从前面追了过去,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想起刚才的一幕,各自好笑,忍不住一齐笑了出来,笑着笑着,贺汉渚将她抱住了,借着石牌坊的掩护,吻她。终于结束了这个亲吻,她细细地喘息着,附唇到他耳边说:“我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