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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舍利(21)

穿过了这座山洞,怜江月走上了一道铺着鹅卵石的小坡。这坡前竖着个木牌,上头写着:平阳卞如钩。

上了这坡道,怜江月不禁加快了步伐,沿着那小径走了十来分钟,见到一座白墙,黑门的江南民宅,他推门进去。

这宅子进门便是个四四方方的天井,围廊下吊着电灯,放着些种有金桔,杜鹃的瓷缸,电灯光照亮了那天井里摆着的一张八仙桌,还有那围坐在桌边的六个人。

怜江月上前便与那六人中一个两鬓染霜,生就一张国字脸,眉峰如山,目光炯炯,面前摆着个小酒盅,空酒杯的老者行了个礼,道一声:“师父,我回来了。”

这老者便是怜江月的师父卞如钩了。卞如钩左手边坐着的是他的发妻明明,右手边坐着的是他的独女,亦是怜江月的大师姐,卞是真,卞是真另一边坐着个脑袋滚圆,肚子也滚圆,眼睛也滚圆,一双胖手抓着筷子的男子,这是她的丈夫,怜江月的二师兄,赵有志。三年前赵有志入赘卞家,两人成婚。这些人辈分都比怜江月要高,他便先同这些人行了礼,一一打了招呼,才与那桌上另坐着的一男一女打招呼。男的白衣黑裤,面庞清秀,这是怜江月的师弟行山,卞老师父门下排行第四,今年二十有六;女孩儿才十六岁,唤做全素雅,辈分最小,是卞如钩去年才收的弟子。怜江月与全素雅说话时,她那一双机灵的眼睛在怜江月手里的礼盒和那黑剑上滴溜溜打着转。

桌上的菜已吃得七七八八。怜江月便说:“买了些牡丹饼,我这就去给大家弄些尝尝,就当餐后点心了。”

全素雅偷笑了下,朝怜江月递了个眼神,似是感谢他的会意。

怜江月就要往厨房去,卞如钩却喊住他,道:“你还没吃晚饭吧?赶紧坐下吃些。”

老师父开腔,怜江月无法,朝全素雅回了个眼神,全素雅摇摇头,低头扒饭。怜江月便应着声,走到行山和赵有志中间的两个空位后,坐在了靠着行山的座位。

行山道:“我去给三师兄拿碗筷。”就起身走开了。

卞如钩点了点头,却又招呼怜江月到自己身边来:“你到这里坐。”他朝卞是真一挥手:“是真,你让阿月坐这里。”

卞是真默默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怜江月到了卞如钩身边坐下,两师徒如此近地面对了面,老师父看着怜江月,一双鹰隼似的眼里忽地一蒙,像是要落泪,怜江月忙道:“师父,事情都办妥了。”

卞如钩长叹一声,道:“你父亲曾救我一命,救命恩人死了,很难不悲伤。”

桌上其余人全都放下了碗筷,静默地坐着,陪着老师父伤心。

怜江月眼望着老师父的白发,哀戚的神情,突然昏花的眼,想道:不知不觉,师父竟也这般老了,心中不禁也难过了起来。他道:“人死不能复生,师父不要多想了,保重您的身体才是。”

这时,行山拿了碗筷出来了,递给怜江月。明明师娘借此岔开了话题,道:“这酒是给你师父买的吧?”

怜江月拆着那杜康的包装,道:“在洛阳买的,当地特产,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卞如钩一抬头,已然收住了哀色,笑着和怜江月说:“来,开来尝尝,你不在,师父想找个人陪着喝酒都没有。”

这时,卞是真喊了一声:“爸。”她端着饭碗,一抬头,看了看怜江月,又看她父亲,添了句,“今天都喝了多少了,别喝了吧……”

怜江月便说:“那下回喝吧。”

卞如钩朝着卞是真一瞪眼,卞是真低下头去,搅着碗里的饭,不说话了。卞如钩又朝怜江月一瞪眼,抢过那杜康,拆开了,自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接着往怜江月的碗里也倒了不少。他自与怜江月碰了碰杯,咪了一口酒,再看怜江月,一双老眼里满是疼惜,拍着他的肩,又是一声叹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斯人已逝,不想了,不讲了!”

师父敬他,怜江月赶紧喝了半碗。

明明师娘笑眯眯地道:“是真,把汤端进来,我给阿月热一热,让别人空肚子喝酒算怎么回事呢?”

她便起身,卞是真放下碗筷,端起桌上的汤碗跟着母亲进了厨房。

一桌人继续吃着,赵有志不时瞥一眼怜江月靠着桌子放着的黑剑,素雅更是频频看过来,怜江月知道他们是有满心的疑问,可这把黑剑的来历实在过于离奇,他不知当不当与这些师兄妹们说,幸好老师父光是喝酒,只字不提不问,那一众门徒无论多么想问也都只好闭紧了嘴巴。

热汤上桌,卞如钩道:“你们要是吃完了,就散了吧,我和阿月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