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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275)

何寄牵着马倚在桃树下,手里转着折下的一枝桃花,正闭着眼等秦婠。车轱辘的声音由远及近,他睁开眼,瞧见狭窄山道上驶来的马车,车窗里钻出个乌油油的脑袋,正冲他笑着扬手。

近了,他便看清,秦婠乌油的发间簪着两簇新摘的桃花,脸上脂粉未施,颊上是淡淡桃晕,鲜活健康,笑容由心而生,唇瓣两点梨涡比桃花还甜。

他轻斥一声,纵马到她马车旁边,得她一声“何寄哥哥”,也不回话,只将手里桃枝递予她。她笑嘻嘻接下,晃着花把下巴搁在窗棂上,眉眼弯弯,容色照人,逼得何寄不得不将目光挪开,怕太过直白的眼神引她怀疑。

“就带了这点人?”看了眼她的随扈,何寄问道。

“人多了打眼,这几个都是侯爷留下的,功夫好,也信得过。”秦婠答道,又问他,“咱们先去庄子,还是先去栖源庵?”

“先去栖源庵。此庵地处荒芜,趁着天色正好早些过去,不怕迷道。”何寄见她双眸直往自己这匹枣红的马儿身上瞟,便笑道,“怎么?你想骑马?”

他记得,太妃寿辰那日,她曾沙场策马,丝毫不逊曹星河,而上辈子他们夫妻五年,他都不知她竟会骑马,且马术如此精湛。

秦婠撇唇,道:“不骑,每回都输给你。”

何寄笑出声,是重生以来最爽朗的一次:“那我下次让你一段路。”眼里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就是在西北与她并驾齐驱的何寄。

秦婠却忽然收声,只盯着他。阳光下的少年神采飞扬,是上一世的她再不曾见过的洒脱。有时她觉得他不像她心里何寄,有时她又觉得他就是那个何寄,有着相同的侠气。

“看我作甚?”何寄被她看得心慌。

秦婠收回目光——在西北赛马,不管是他有心相让还是二人确实棋逢对手,她从没输给过他,都是平局。

“何寄哥哥,连姨近日身体可好?我听说她又病了。”她转而问起连氏。

何寄眉色一落,不无担忧:“嗯,从上年开始,她的病就反反复复,一时好一时歹,请了几个大夫都不管用,总难断根。这个月病情又加重了,如今正卧床养着。”

“连姨早年太过操劳,伤了身子,又失之调养,这辈子不容易,等这趟回去了我请位太医院的先生去给连姨瞧瞧身子吧。”秦婠仍旧趴在车窗上,与他闲谈。

连氏寡妇带大儿子,又要赚银钱,又要照顾儿子,早年在西北过得艰难,损了身子,早就染上顽疾。照上辈子的记忆,连氏在何寄去了以后身体就一落千丈,不过数月也跟着走了,这辈子连氏比那一世活得久了些,但顽疾仍在,不过药石吊着,时好时坏,也不知这辈子命数几何?他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若然其中一个不在,剩下那个便孤苦伶仃,连氏每常为此伤神。

何寄谢过她的心意,却闻她提及另一事:“连姨眼下最关心你的终生大事,上回在琢品记的时候,你提过你有意中人,怎不见你告诉连姨,好让她替你去求亲?连姨眼下最关心的就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若是娶妻,指不定她心里一高兴便百病全消?”

秦婠想起那根玉兔抱桃的簪子,何寄说过是买给他意中人的。他这人也是心高气傲,即便手头紧凑,买簪子的银钱却也在数日后就尽数送还到她手里。

何寄攥紧了马缰,唇忽抿作直线,良久方回她:“她嫁人了。”

马车磕到一处石洼,车身震了震,秦婠手一松,攥着的桃枝便落地,被车轱辘碾过,“嘎吱”一声断裂,桃花被碾进泥水,不复初色。

“倒是可惜。”秦婠替他惋惜。

二人间忽然无话,陷入沉寂,秦婠缩回脑袋坐进车里,何寄目光方似起火一般,烈焰滔天地隔帘而望。

他从未试过这样隐忍地喜欢一个人——再多的骄傲,都愿意折作那枝桃花,碾入尘埃。

接触得越多,越无法自拔。

这与他当初爱慕秦舒并不一样,未得秦舒,他虽有遗憾,却是怨忿胜于难过,久了便淡了,他在乎的只有自己而已,所以求来重生,求来自己想要的生活,变成他想成为的人。

这本来很完美,但秦婠却是其中最大变数。

————

四月午时的太阳已有些炽热,不过山野间草木繁盛,却透着丝丝阴凉。栖源庵被一片荒芜草木遮掩,确实偏僻得紧,马车走得近了才能远远看到六角的塔顶。

“那是佛骨塔吧?”秦婠步下马车,问何寄。

“是。”何寄将马拴在附近的树荫下,前去带路。

从这里到栖源庵,已无可让马车通行的道路,只能徒步而行,幸而距离并不远,只是山道难行,秦婠不免还是走出一头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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