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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蝉(3)+番外

隔着远远的距离,宴夏能够看见他在帘幕后方坐定,将琴摆在身前,开始轻轻拨动调弄琴弦的动作。

帘幕的遮挡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但宴夏托腮认真看着,却似乎能够猜测得到他如今的神态与模样。

她就这样认真盯着帘幕后那人的一举一动,听着不经意间自那处流泻而出的浅浅音调,直至片刻之后,空山灵雨般的琴音在酒楼中流淌开来。这曲声缥缈幽静,在这喧闹酒楼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似乎在其间格开出一道浑然不同的自然韵调。

宴夏依然专注的看着那处,仿佛已经陷入琴音之中,竟连身旁多出一人也不曾发觉。

直至那人轻叹一声屈指弹了她的后脑勺,宴夏才终于回过神来,扭头往身旁看去。

坐在宴夏身旁的人是她那位眼盲的小爹。

骤然见到小爹出现在这里,宴夏不得不自那琴声与弹琴的人身上收回心神,微退半步喃喃着道:“小爹。”

“嗯。”小爹含笑回应着在旁边桌子上摸索起来,眼看着碰倒了两个杯子,宴夏终于忍不住上前倒了一杯茶递到小爹手上,这才让他好好抿上了一口茶,随之含笑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宴夏远远瞥了那帘幕后方依旧弹着琴的身影一眼,随之又收回视线看向小爹,摇头小声道:“没……没什么。”

有些时候,宴夏看不明白她这个小爹。

听其他干爹干娘说,小爹的眼睛从前是好的,只是后来经了一场大火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与二娘三爹相比,小爹眼睛不好,不便的地方自是更多,所以宴夏对这位小爹也总是尽力照顾着。但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宴夏总觉得小爹的眼睛坏得十分古怪。

比如他每次总没法从桌上辨清并找到自己的茶杯,在家里不管做什么总探着两只手四处摸索,仿佛离了宴夏的扶持哪里也去不了。但每次离开家中来酒楼说书,他却总能够独自一人前来,走在街上有时候远远看来竟如同常人一般。

这样的情景让宴夏有时候觉得小爹的眼睛根本没有坏,有时候又觉得小爹离了家怕是半日也过不下去。但每次宴夏这么提出疑问的时候,小爹总是会笑,然后忍着笑意道:“我这双眼是真的看不见,不过你若是走丢了,我定能够将你找回来,你相信不相信?”

对于小爹这个问题,宴夏压根未曾理会过,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可能走丢,倒是这位小爹走丢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小爹看起来其实很年轻,不过不知是有意还是如何,蓄了大把的胡须在脸上,看来总要显出多几分老成。宴夏看不出他真正的年岁,但却一直有所猜测,道是小爹若将脸上的胡须剃去,相貌恐怕与酒楼中那群总是聚在一起喝酒的年轻人相去不远。

然而小爹从来没剃过胡须,宴夏的这番猜测自然也没有办法去证实。

就在宴夏怀着满腹心思打量着这位小爹的时候,小爹侧耳认真听了半晌,终于摸索着自座中站了起来,拍了拍手道:“曲子不错。”

宴夏一怔,片刻后才明白过来小爹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她还没有来得及转移话题,小爹便又偏过头问宴夏道:“你特地打扮一番来这里,就是为了听这曲子?”

宴夏连忙摇头,想到小爹看不见,便又喃喃着否认道:“不是的……”

小爹没有理会宴夏细声细气的否认,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这弹琴的人是谁?”

听见小爹问起那人,宴夏连忙又朝着弹琴那人看去一眼,旋即匆忙挡在小爹身前,摇头道:“小爹,我该回去了……”

小爹轻笑一声,懒懒靠在桌旁,煞有介事的道:“你要是喜欢听琴,倒不如听小爹弹给你听,这家伙虽然弹得不错,但我也绝不会输给他。”

宴夏怔了一瞬,终于收拾好心情,开口道:“小爹不要说笑了,我们回去吧。”

“说笑?”小爹神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好笑着道:“我说笑什么了?”

宴夏垂眸道:“家里根本没有琴,我也从来没见你弹过琴,小爹你根本就不会弹琴,你只是想我高兴故意这么说的。”

小爹笑了起来,摸了摸脸上那把将自己与“斯文俊秀”四个字完全隔绝开来的大胡子,无奈笑到:“是是是,这都让你给看出来了,我不会弹琴可我会讲故事啊,你不是喜欢听那些打得上天入地的故事吗,想听什么小爹给你讲,保管比这曲子好听。”

宴夏似乎有些心动,小爹扶着桌子等着宴夏开口,谁知她顿了片刻,却仍是摇了摇头小声道:“可我就是想听曲子。”

小爹面上笑意微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女儿如今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他复又在桌旁坐下,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等宴夏乖乖坐好,这才凑到她身旁小声问道:“给小爹爹说说,那弹琴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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