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6)

“知道自己猫舌头怕烫还不放凉了吃。”他说，找个板凳坐在曾瑶对面，“我算了算，最佳选择当然是K大的生命科学系，资源好，又和生命科学协会有合作培养，咱们可以努力冲一冲；其次是A大的生命科学系，学校排名很好，和K大在一座中心大楼，很多资源都相似。“

“好呀！“曾瑶正和茶叶蛋奋勇搏斗，但总是剥的坑坑洼洼，“我都可以。”

“你至少也考虑离我近一点的学校吧——看好，要这样剥，”曾瑶抬头，看到赵路将自己手中的茶叶蛋在桌面滚上一圈，细碎的裂纹在浸入卤水的蛋壳上浮现，“找到一个点，拽一下。”

曾瑶吃惊地看到之前在自己手中七零八碎的蛋壳在一层膜的粘连下顺利的剥离下来，留下一个滑滑嫩嫩的蛋体，“这就是普通的生活技巧了，来，”赵路把剥好的鸡蛋递给曾瑶，“算了，你会有什么用，我会就行。”

榕树上传来鸟儿的啾鸣，曾瑶注视着赵路剥另一个鸡蛋：【如果能一直这样平凡的生活……】

“馄饨来喽——”琢磨的功夫，老板将两碗馄饨上了桌，蓝色碎块的碗底沉淀着虾皮与香菜末，小巧的馄饨漂浮在清澈的汤汁上，只有紫菜在汤面沉沉浮浮、没有定数。

“你听说了吗，”隔壁桌的议论吸引了曾瑶的注意力，“最近反生科协会的人闹的可大，还跟国际法庭提起公诉了，你说他们这是预备干什么？”

“谁知道呢，跟咱们也没有太大关系——就是昨天那个庭审你看了没有，那个改造人说有很多跟他一样的人逃了出来，我的天，这些人不会有什么暴力倾向吧。”

“只要不波及我们普通小市民，怎么着都行，唉，这世道！“

“曾瑶，曾瑶？“赵路握住她的手一起把辣椒罐拿到桌面上，”愣什么神呢，看你一动不动的。“”没事。“她笑着回应，【一定不能太显眼，】她想，【只要平庸，就不会有人关注我】。

时间匆匆流过，有时是清晨自行车铃的问候，有时是定时的知识点抽背，有时是深夜的一句：“该睡觉了，走之前我热了牛奶，记得喝。“

夏日备考的时光就伴随着这些琐碎的事情快速流过，冰冷的噩梦再未造访过曾瑶，忙碌的生活好像浸满蜂蜜的牛奶，令她沉醉其中。

高考终于在兵荒马乱中到来，“理科大题没有思路记得把公式写上去，“去往考场的前夕，赵路反复叮嘱曾瑶。

“知道了，“曾瑶笑着说，“学霸还有空管别人。”

“管别人是没工夫，管你还是有富裕。”赵路摸摸曾瑶的发顶，“加油！“他说，随后回到自己的考场。

卷子发下来，铺开在面前。曾瑶从未对学业抱有任何期待，今天将是一个终结，一个新希望的起始。她提笔，落下，这些原本就滚瓜烂熟的知识，仿佛在这段假意陪伴赵路追梦的日子里，打下了属于他的印记。碰到眼熟的题时，她首先会想起赵路抽背题目的声音，不一定记得具体每一次的内容，但某一次甚至是每一次，在校园、街道、出租屋甚至是饭堂的场景，都在她脑中清晰浮现。

等待结束的间隙，曾瑶放弃了最后一整道题目，修改了将近一半选项的答案。【尽管最终的结果不会如赵路所愿，但我一定会用剩下的时光尽力弥补】她想，我还有很长的时间。

结束的铃声响起，她猛地松了一口气，心中突然一空，脑子里也一片空白了。

结束了啊。

不知道赵路怎么样。

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教室，议论的嘈杂声在耳边响起，曾瑶没有理会这些声音，她抬起头，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赵路。

“怎么样，都是我押过的内容吧。“她看着赵路逆着人流走来，笑着点头，眼泪却突然滚落下来，【我是个骗子，】她想，【无可救药的骗子。】

“下面播报一条新闻，7月底，民间反生命科学协会组织以‘反人类罪’于联盟法庭提出公诉，并取得胜诉，生命科学协会宣布废除人体实验类项目。“曾瑶挂着耳机，一边听着新闻一边推门走入咖啡厅，门廊下，晴天娃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仿佛连人的心情也一并点亮了。

“这里！“赵路从笔记本身后探出脑袋，曾瑶迈着轻松的步子朝卡座走去。

“给你点的红豆珍珠奶茶，”赵路把玻璃杯推给曾瑶，又头也不抬的在电脑上操作起来，“这回有一点发挥失常，A大生命科学悬，不过B大分数绰绰有余，虽然偏僻一些，但也是老牌学院，资源不错的……”

“我就报A大吧，什么专业无所谓。”曾瑶笑眯眯嘬了一口奶茶，被烫得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