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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暮雪(10)+番外

我的耳朵正贴在他的胸前,柔软的T恤下是他又快又急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比我自己的心跳得还要快。刚才跑得太急,我们两个都还在拼命喘气,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又比我高很多,呼吸仿佛就拂在我的头顶,一下一下,微微吹动我的额发,拂在脸上痒痒的。我几乎觉得从耳朵到脖子都是滚烫滚烫的,在那短短的几秒钟内,我几乎丧失了一切反应的能力,只本能抬起头来。他也正看着我,他的眼珠那样黑,那样深,那样亮,就像是满天的星星都碎了,哗啦啦朝我铺天盖地地倾下来。我被这些星星砸得头晕眼花,连该怎么呼吸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山的手终于放开了,可是却滑落下来,就势抓着了我的手。我根本就不敢抬头,挣了一挣,但他握得更紧了,对我说:“那边有座位。”

我们两个并排坐下来,最后一班地铁,人并不多,车厢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但我想自己的脸一定还很红,只是觉得不安。他没有说话,但他也没有放开我的手,我又尝试着把自己的手指往外抽,他终于问:“怎么了?”

我嗫嚅:“这样是不对的。”

“是啊,”他突然冲我一笑,对我说:“我们坐反方向了。”

我瞠目结舌,听到列车广播里报站名,果然是坐反方向了。我就顾着跟在他后头一路狂奔,匆匆忙忙拿月票往里面冲,哪知道他会进错站台坐反方向,连我也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一块儿搭错车。

他似乎很开心,哈哈大笑起来。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那样高兴,但我永远也记得那天他笑的样子,眉目舒展,容颜灿烂。在车厢莹白的灯光下,他的脸庞就像是带着朦胧恍惚的光与影,这么多年来,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

第三章

下午的时候莫绍谦的司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照例问要不要到学校来接我。这是莫绍谦的做派,他用的人永远像他一样,表面上总是维持了最大的礼貌与客气。我也客气地答说不用了,我会自己回去。莫绍谦虽然很少在这个城市停留,但身为资本家,哪怕他十天半月也用不了一回,他仍旧有车有司机在这里,就好比他有房子有狗有我在这里……我的名字,排在可爱的后面。

傍晚时分我穿过人声嘈杂的校园,同学们行色匆匆,去食堂或者水房。抱着书拎着开水瓶奔忙在路上,常常一个寝室结伴同行说说笑笑,总是校园的一景。如果莫绍谦不来,我通常是住在宿舍里,这个时候也应该打水吃饭,耳朵里塞着MP3,写明天要交的实验报告。

在过马路的时候我差点被车撞了,因为站在街心的斑马线上,我好像看到了萧山。我说好像是因为我没有看真切,只是对面人行道上有个相似的背影,远远一晃就不见了。但我再也迈不开步子,隔着滔滔的车流,熙攘的长街,我不知道是眼睛在骗自己,还是理智在骗自己,只是失魂落魄。也许我今天就不应该想起他,不应该想起过去的那些事。两所大学挨得这样近,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一次也没有。三年来他就像个水泡,成功地消失在一望无际的人海,然后我就安然地,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再也不会遇见他。

我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追出很远很远一段距离,明明知道他不会在哪里,最后终究徒劳地停下来,即使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在地铁车厢里,我靠在扶手柱子上,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晚上,和萧山追赶最后一班地铁,那时候心跳的声音似乎还咚咚地响在耳畔。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命运曾如此清晰地预知,从一开始我就和萧山错了方向,从此后再也去不了想去的地方。

回到别墅,莫绍谦让我换衣服出去吃饭,也好,今天我的情绪糟透了,如果单独跟他呆在家里,真怕自己会露出什么破绽来。到了那间会所制的餐厅,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我来。因为今晚这顿饭,简直是二奶展览会。一张桌子上统共才四个男人,倒带着五个女伴,其中一位还带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我跟着莫绍谦刚进包厢,就听到旁人打趣那人:“王总今天好兴致,一炮双响啊。”

这位王总我认识,前天还在新闻里头跟市长一块儿剪彩呢。

不能怨我大惊小怪,因为莫绍谦以前没带我出来见识过这种场面。正式的应酬当然没我的份,我又不是原配。像这类不正式的应酬,估计他也嫌我长得不够艳压群芳,又是学生,上不了台面拿不出手。所以我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