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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依旧笑春风(15)

当年在香港,他离开的时候,就是这样决绝,毫无任何征兆,不带半分留恋。

她一直都记得,那天是自己的二十二生日,她去订了蛋糕回来,屋子里已经空荡荡的。他什么都没有带走,包括随身的衣物,他的书,他的CD,他的拖鞋,都在原来的地方,仿佛他只是出门去买包烟。

餐桌上放着一张签章俱全的空白支票,她拿起来看了看,字迹清晰而端正,“叶慎宽”。

支票有效期是十天,到第九天的时候她在金额栏中填上十万元,去银行把钱取了。

银行的柜员小姐非常细心地替她将一沓一沓的现金放入纸袋,她抱着那纸袋在维多利亚湾前徘徊了许久,甚至引起了巡逻警员的注意,最终还是没有跳下去。

对不起。上车之后,陈卓尔才向她道歉,我没想到会遇上他。

九江没有做声。

陈卓尔转过头来,借着一晃面过的路灯,看了看她的脸,哎,你不会是要哭吧?要不我把肩膀借你用用?

九江的整个人隐在黑暗中,语气也十分平静,谁说我要哭了?

陈卓尔大概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我明天请你爬山吧。

九江觉得诧异,你什么时候喜欢爬山了?

运动啊,谁不爱运动啊,这年头,请人吃饭不如请人流汗嘛!

九江说,我明天有事。

他很不以为然,双休能有什么事啊?来嘛,到时候从多,一定热闹。明天早上我去接你,就这么说定了!

人果然很多,男男女女十几号人,开着七八辆车浩浩荡荡前往市郊著名的风景区西觉山,风景区管理处的人早等在景区门口,远远看到陈卓尔的车,就热情地迎上来,帮忙开车门,笑着说,陈总,都安排好了,午饭就在山下咱们的西觉寺吃素斋,吃完饭后还可以再泡泡温泉,您看怎么样?

陈卓尔不置可否,我们是来爬山的,又不是来吃饭的。看看大队人马都已经纷纷下车了,于是挥一挥手,上山!

一大帮人呼啦啦往山上走,颇有点呼啸绿林的感觉。一路的青石台阶,险要的地方还修有木栈道,虽然不是旅游旺季,山上还是能遇到三三两两的游客。越往上走,游人越少,一大帮人也渐渐拉开了距离。

九江很少运动,努力跟上队伍,前方的人却渐渐远去,偶尔才能见着人影在密林间闪动,一晃又不见了。山路是“之”字形,愈往上愈见险要。陈卓尔也走得不快,拿瓶矿泉水跟她边走边说话,爬到一个观景台时,两个人停下来休息,九江大口大口地喘气,摘下帽子当扇子扇风。陈卓尔将手里的矿泉水给她,嘲笑她,比我年轻好几岁呢,不爱锻炼,不行了吧!

山风徐徐吹来,带着山林里特有的清凉气息。他们所在的位置视线极好,可以俯瞰整个市区,城廓参差十万人家,红尘蔼漠,遥远而陌生。

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夏令营来这里爬山?

他一提,九江就想起来。其时大院的孩子太多,放暑假时机关工委组织了一个夏令营。说是夏令营,就是把孩子们集中起来,送到近郊部队基层去搞军训。那时候大大小小几十个孩子,可被训得惨境了。好不容易有天不训练,教官带着来爬西觉山,爬到半山腰好多孩子都走不动了,又累又渴,趁着教官折返山下拿水壶,一帮孩子就冲着山壑大叫:打倒教官!

女孩子则冲着山壑尖叫,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回音,回落在山谷里。

那时候觉得真辛苦。陈卓尔眯起眼睛来。咱们这些从小娇生惯养的,哪儿受过那种罪。只觉得夏令营的日子跟地狱似的,我记得我在电话里都快哭了,一个劲地叫我妈接我回去。后来渐渐长大了,才知道那几天吃的苦算什么,这人生啊,苦着呢。

九江谈谈地笑了一笑。

纵然他再吹嘘感慨,但一帆风顺的天之骄子,怎么能懂得她家遭巨变,数载间父母双亡,走投无路,连最后一分希望都失却的那种心境?

能活着,已是命运最大的感激。

陈卓尔说,走吧,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山顶风光更好。

这天爬山非常辛苦,下山后一帮人又非要去泡温泉,九江不好意思单独行动,就跟着一块去了。结果又累又倦,回去的路上就在后座睡着了,快进城的时候被手机吵醒,陈卓尔一边开车一边对着电话发脾气,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不己撕破脸!他有本事在老爷子面前阴我,就别怪我不讲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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