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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金坠(252)

皇帝是聪明人,清了清嗓子安慰她:“朕打算回宫晋你贵妃,等遇了喜就晋皇贵妃,没办法,晋位总得一步步来。”

她点了点头,又冲娜仁公主一笑,“你看,这就是宠妃的待遇。你们一个斡儿朵里是不是住好些人?我们大英四妃之上也就三个位分,搁在你们蒙古,我现在就可以统领第四斡儿朵,也不算太差。”

以娜仁公主的地位,在蒙古一向没人敢和她叫板,这回遇见了一个什么纯妃,成心和她过不去,她一气之下不打算理她了,转头对皇帝笑道:“皇上,我看见那儿设了好多箭靶子,请大英巴图鲁和我们蒙古勇士比射箭吧!”说着朝颐行看过去,“不知纯妃娘娘擅不擅骑射?我们蒙古女子弓马个个了得,若是纯妃娘娘有兴趣,你我可以切磋切磋。”

颐行心想这蒙古人够鸡贼的,拿自己的长处来比别人的短处,真是好心机啊!自己呢,别说弓马了,连打弹子都从来没有赢过,和她比射箭,不是鸡蛋往石头上碰吗?

于是她说:“我们中原女人对弓马不太讲究,我们做女红。”随手牵起皇帝腰间的葫芦活计示意她看,“就是这个,我亲手做的。”

娜仁看了一眼,鄙夷地皱起眉头,“手艺不大好嘛。”

颐行不悦了,“哪里不好?看看这配色,还有绣工针脚,我们爷很喜欢。”

娜仁不解地望向皇帝,“皇上,您喜欢这种东西?我虽然不会做,但我会看,堂堂的一国之君用这种荷包……”边说边摇头,“太委屈了。”

这下子触到了颐行的痛处,她指着这活计说:“你仔细看看,哪里不好?哪里叫人委屈了?公主殿下自己不会女红,却如此诋毁别人的匠心,实在有失风度。”

这话一说罢,所有人都看向皇帝腰下三寸,皇帝不自在起来,实在因为这个位置有点尴尬,便微微偏过身子,示意大家适可而止,一面还要给槛儿挣脸,说:“大俗即大雅,这活计上通天灵,下接地气,没有十年八年功底,做不出来。”

“看吧。”颐行坦然一摊手,虽然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但她听得出来,他是在毫无遮拦地偏袒她。所以她的底气更足了,对娜仁公主说,“我们大英地界上不时兴舞刀弄枪,我们玩儿撞拐子。知道什么叫撞拐子吗?单脚金鸡独立,抱住另一只脚撞击对方,谁的脚先落地,谁就输了。”

娜仁圆圆的眼睛不住眨巴,立刻抱起一条腿站立,“像这样?”

边上的人都让开了,祁人姑奶奶不像汉人小姐养在深闺,她们从小娇惯,能当家,能出门,有句谚语说“鸡不啼,狗不叫,十八岁的大姑娘满街跑”,说的就是祁人姑娘。

姑奶奶要拾掇人,天上下刀也拦不住。况且又是蒙古公主先挑起的,要是不应战,失了老姑奶奶的脸面。

娜仁呢,不愧是蒙古人,有血性,不爱退守,爱强攻。鄂尔奇作为哥哥,并没有要叫停的意思,反倒乐呵呵看着,觉得女人和男人一样,都可以有好胜心,都可以为荣誉而战。

终于娜仁攻过来了,然而发力太猛,被颐行轻巧躲过,到底收势不住,抱住的那只脚落了地。颐行见状轻蔑地一哂,开玩笑,这么长时候的花盆底是白穿的吗,她如今单腿都能蹦上台阶。这回是碍于信期里不方便,要不非顶她个四脚朝天不可。

娜仁输了,勇猛的蒙古公主气涌如山,“不行,再来。”

颐行说不来了,“以武会友,头回客气,二回就成械斗了。我是大英朝端庄的纯妃,不能老和人撞拐子,有失体统。”说罢很体面地抚了抚袍角。

皇帝和鄂尔奇相视笑起来,鄂尔奇纵容妹妹,蒙古人不爱扼杀天性,所以姑娘快意人生毫无顾忌。相对而言大英宫廷不是这样,祁人家的姑奶奶进了宫,却要开始遵守各项教条,变得谨小慎微,不敢喘大气。

究其原因,还是爷们儿不宠,没有底气的缘故。可这位纯妃不同,鄂尔奇从老友眼中看出了不一样的感情,作为一位帝王,轻易是不会如此外露感情的,但照他现在的反应来看,这纯妃怕不止宠冠后宫这么简单。

“娜仁,”鄂尔奇喊了一声,“不许在纯妃娘娘面前放肆。”

娜仁是年轻姑娘,又心高气傲一辈子没吃过亏,这回不单言语上没占上风,连撞拐子都输了,那份生气,大力地跺脚走路,发冠上垂挂的红珊瑚和绿松石珠串沙沙一阵撞击,回到鄂尔奇身边的时候,简直像只面红耳赤的斗鸡。

不管她怎么样,反正颐行是痛快了,她长出了一口气,就是刚才那杯酒有点上头,要回太后身边打个盹儿,便叮嘱皇帝,“可别再喝啦,这酒那么辣口,我嗓子眼儿里这会儿还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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