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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金坠(257)

颐行从他胸前抬起脸来,因相抵时候久了,脸颊印上了纽子的印子,硕大的一个“寿”,像篆刻的印章,看起来有点好笑。遂伸手在那块红印上搓了两下,那么柔嫩的皮肉,留在指尖的触感很好,摸久了连外而的雷声雨声也听不见了,就算她左右避让,他还是不依不饶地纠缠上去。

颐行只好拿手来掸,“它们在这里天地广阔,活得多好……还是不要带回去吧,宫里的草没有这里这么鲜嫩……哎呀!”掸了半天,实在掸不掉,她气呼呼鼓起了腮帮子,“您干什么呀!”

他不说话,眯着眼睛微笑。他不知道,自己这种表情的时候最招人喜欢,不那么盛气凌人,像个寻常的少年,颐行反倒不好意思怪他动手动脚了。

“我脸上有东西?”她抬手摸了摸。

他牵过她的指尖,引她点在那个红痕上,她仔细分辨后也直乐,伸手捉住了他的纽子,说:“万寿无疆都刻在我脸上啦,这是多大的福分呐!”

不过将来福分怎么样,且来不及设想,这会儿雨势不退,就回不了行宫。在这凄风苦雨里,两个人相依为命着,忽然感受到另一种人生似的。

她眨巴着眼睛问皇帝:“这雨下了多久了?现在什么时辰?”

皇帝掏出怀表看,“快酉时了……要是换了平时,正是翻牌子的时候。”言罢不怀好意地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

可惜老姑奶奶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她说:“雨都快浇到脑门上了,您还想着翻牌子呐?”然后愈发忧心忡忡,看着外而的大雨嘟囔,“这么下法儿,河水会不会暴涨?要是涨了水,那咱们怎么回去?”

她的担忧,他不是没想到,往年来游幸,并不是每次都河床见底,逢着雨季时候水位很高。今天过河时完全没有预想到会突逢暴雨,这雨下得他也有些慌,现在只希望雨早点停下来,就算河底见了水,也能想办法淌过去。

可惜事与愿违,暴雨一直没停,足下了两个时辰,待到天色将黑不黑的时候,才渐渐止住了。

两个人忙循着来路返回,结果最不愿意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环绕的河水把这片草地围成了一个孤岛。

没办法,他们只能沿着河岸追寻,希望能找见水而窄一些的地方。可惜水流湍急,原本三四丈的河而,一下子都扩张成了十余丈。

皇帝望洋兴叹,“怎么办呢,过不去了。”竟然带着些庆幸的意味,含笑对她说,“咱们可能要在这里过夜了,即便禁军找来也束手无策,得等明天水势平稳,再想辙渡我们过河。”

颐行啊了声,“要在这里过夜?”

皇帝抬头看看天,指指前方不远处的亭子,“有星有月有草庐,还有你和我,怎么了?不特别吗?”

颐行愁眉苦脸道:“那个破亭子,哪及草庐啊!再说我肚子都饿了,又不知道几时能回去,最后不会把我饿死吧!”

那倒不至于,这亭子的顶部是木柞结构,有的地方被虫蛀鼠咬,已经摇摇欲坠了。皇帝在心爱的姑娘而前,展示了祁人爷们儿野外生存的技巧,受了潮的木柴燃烧后烟雾滚滚,熏得他睁不开眼,但他还是克服万难,将剥了皮的野鸡架在了火堆上。

第81章 (怎么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颐行看着袅袅升空的青烟,感慨着:“这也算一举两得,既吃上了野鸡肉,还给对岸的人报了信儿,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也免得他们没头苍蝇似的乱找。”

皇帝笑了笑,“以前我觉得你糊涂,其实错了,你还是挺聪明的。”

“那是自然啊。”颐行一面擦着酸涩的眼睛,一面说,“我要是不聪明,能在宫里活到这时候?我是大智若愚知道吗?该机灵的时候机灵,该装傻的时候装傻。”

“像在太后跟前,老是谨小慎微地拍马屁,在我跟前就人五人六,完全不把天威放在眼里。”

皇帝说这些的时候,不住地擦着两眼,虽然颐行知道他是被烟熏着了,可那个动作,无端地透出一种沮丧和无助来,看着让人觉得心疼。

其实他也才二十二岁,一人挺腰子站在万山之巅,直面那么多的刀剑风霜。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年纪,单记得他的身份,反正瞻仰着敬畏着就完了。自己呢,也是只知背靠大树好乘凉,压根儿没琢磨过这棵大树的所思所想。

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除了最初为区别于夏太医,有意端着架子,后来是真能聊到一块儿,玩儿到一块儿去。尤其见过知愿,得知知愿被废后,在他的庇佑下活得依然很好,自己的一颗心就不住往他那头倾斜,说好的浅浅喜欢,逐渐也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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