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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金坠(88)

颐行听含珍这么一分析,心里也明白了,除了这条道儿,确实没有其他出头之路。

后宫都是女人,女人心眼儿小,不像夏太医似的没有利害关系。她们防止她冒头都来不及,绝不会给她露脸的机会,所以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说什么臊不臊的,简直矫情。

颐行吸了口气,“那我怎么让皇上注意我呢?直愣愣走过去,怕还没到皇上跟前,就给叉下去了。”

含珍想了想问:“您会乐器不会?像笛子、埙什么的。”

颐行说那些都不会,“我会拉二胡。”

旁听的银朱懔艘簧,“二胡这乐器,一拉就让我想起瞎子。况且这深宫之中,弹琵琶还可一说,拉二胡……不大入流。”

颐行觉得乐器不分贵贱,但要论优雅,确实意味差了点儿,那就算了。

含珍又盘算了一遍,“您会唱歌不会?跳舞呢?”

“跳什么舞啊,我们尚家的小姐,不学那种取悦爷们儿的花招子。至于唱歌……”颐行绞尽脑汁,“唱水妞儿成不成?”

这回含珍和银朱不约而同撑起了额头,银朱说:“我真没想到,姑爸您什么都不会,这是您家太宠着您呀,还是您太懒,不肯习学?”

颐行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两者都有,主要是我没想到,有用得上这些本事的时候。”

可不嘛,尚家的老姑奶奶,要是家门不倒,多少青年才俊哭着喊着要娶她,让爷们儿载歌载舞取悦她还来不及,哪儿用得着她耍那些花枪。

老姑奶奶好好一颗响当当的铜豌豆,如今要她蹦哒起来,确实是难为她。可她什么都不会,会的东西又那么偏门,这就让含珍感到为难了。

“要不明儿想法子攀上满福,倘或皇上能忽然口渴什么的……”

银朱说不成,“总不好让满福喂皇上吃盐吧!”

于是大家都沉默了,忽然发现就算人留在了御花园里,想接近皇帝也不容易。

颐行说:“要不我扑个蝴蝶吧,没蝴蝶,扑棱蛾子也行。一个年轻小姑娘,跟着蝴蝶一块儿在花丛中翩翩,皇上一看,没准儿觉得我多清纯,和后宫那些花里胡哨的娘娘们不一样,就此提拔我了,也不一定。”

其实扑闹蛾这种招数,实在俗气得很,但老姑奶奶能使的手段不多,也只好将就了。

含珍说:“到了那天别擦粉,嘴上淡淡上一层胭脂就成了。您这样的年纪,越是自然越是好看,爷们儿就喜欢我见犹怜的姑娘。”

颐行说得嘞,“你们就瞧我的吧,我别的不会,扑蝴蝶最在行,一中午能扑七八个。”

她这样自信,含珍就放心了,到了第三天一早,便找了琴姑姑,说:“今儿要派些人上钦安殿里洒扫,我跟前的小丫头子干活不利索,你手底下的几个收拾过宝华殿,把她们借我使使,成吗?”

琴姑姑虽然不大理解含珍为什么要管她借人,但彼此毕竟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睦,自然不好推辞。因笑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珍姑姑这么会调理人的,竟说手底下人干活不利索。”

含珍为了把颐行调出来,话头上也不好呲打她,只是含糊应了,“要论调理人,谁不知道您是尚仪局一绝。现如今我是遇着难处了,您是帮我,还是不帮我呀?”

既然人家都服了软,还有什么可说的,琴姑姑扭捏了下,“那成吧,只要她们愿意,我没说的。”

小宫女们是全凭姑姑调遣的,上哪儿当值都一样,说让去钦安殿,也就列着队,浩浩荡荡往御花园去了。

进了园子,谁该干什么活儿,由含珍指派。颐行被安排在殿前廊庑下做洒扫,往南正能瞧见天一门,眼下园子里花草长得郁郁葱葱,但门上动静全在眼底。

她已经事先瞧好了地方,万春亭前面有一丛月季,那里花儿开得正热闹,蝴蝶飞得也热闹。只等皇上一出现,她就提溜上她的小蒲扇,上那儿扑蝴蝶去。年轻的女孩子多灵动的,扑啊扑,扑到万岁爷跟前,扑进万岁爷怀里……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等了好久,皇上还是没来,等待的工夫犹如慢刀子割肉,让人十分难耐。含珍见她频频南望,知道她着急,便轻声道:“皇上早晨要御门听政,散了朝要上太后跟前请安,听军机大臣的奏报,算算时候,得到巳时前后才得空呢。”话音才落,忽然低低轻呼了一声,“来了!”

颐行忙转头看,果然见宫门上进来几个太监,满福也在其列。太监开道后,就见一个穿着鸦青色便服,腰上束明黄缎绣活计的身影,佯佯走进了天一门。

那就是皇上?

颐行心头砰砰跳起来,之前的豪情万丈顿时像鱼鳔上扎了针眼,一瞬把气泄得干干净净。她犹豫了,艰难地看看含珍,说:“这回准备不充分,要不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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