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流光(124)
季扶光坐在她对面的沙发里,沉默着,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他知道明薇没有撒谎,因为该查的,叶叙都已经查遍了。可他没有办法,只能一遍遍地逼问陆白的好友,奢望着这次会不一样,陆白也许就在这两天,联系过她们。
因为他真的快疯了。
榕玺公馆到处都是陆白生活过的影子,衣帽间挂满了她的衣服,琴房里散着许多她的琴谱,甚至卧房枕头上,还残留着她的发香。
对他而言,在那儿的每分每秒,都是凌迟。
这段时日,明薇已经见了季扶光数次,眼看他一次比一次憔悴,一次比一次消瘦。那张英俊好似没了生机,双眸深若寒潭,又冰又冷。
她似乎有些触动,垂下了眼眸:“季总,陆白是我最好的朋友,可她很少与我提及你们的婚姻。我想,她是真的过得很不快乐。”
男人眼睫轻颤,却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烟暗灭在了玻璃缸里。
明薇望着他,试探道:“或许,您可不可以考虑就此放过她?这对你们是最好的……”
话音未落,季扶光猛地抬眸,眼中的阴鸷骇得她吞下了后半句话。
放过陆白?那谁能放过他?
他必须要把她找回来,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他也必须将陆白找回来!
须臾后,季扶光深深吐了一口气。烟雾染上雕刻般的五官,他又重复了最开始的问题:“你再想一想。她有可能去了哪?即便只有一点点可能性,请都告诉我。”
明薇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岔开了话题:“季总,其实我曾经问过陆白,她到底爱不爱你。她没有正面回答我,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
“她说,她想要平等的爱情。”
就在这一刹那,无数情绪翻滚在季扶光心口,交织汹涌,铺天盖地地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他眼中的光亮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虚空的深黑。
是啊。平等的爱情。陆白不止一次提醒过他,她不是他的宠物,不是他的金丝雀,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想要过的人生。
她要平等,可季扶光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她。
所以当他向她要爱的时候,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时间又往前走了半个多月,陆白仍旧没有一点点消息。
季扶光始终不肯死心,连集团的要务都置之不理。季成林见他疯魔至此,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三番五次前来敲打,他依然我行我素。
与此同时,轩城上流圈也渐渐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
似乎谁也无法想象,这个冷血彻骨,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季氏掌权人,会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这样痴情。
可外界的所有声音,季扶光都毫无感知。
他只是觉得麻木。
没有了陆白的生活,他的一切都变得渐渐麻木,迟钝,如同行尸走肉。
就在他以为自己习惯了这麻木时,又一件事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那是某个周日的早上,艳阳高照,晴空明净。冬季还剩末梢,初春已经悄无声息地染绿了花园,鸟语花香,生机勃勃。
季扶光一个人呆在书房里,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景致,陈婶突然来找他,敲了敲房门:“先生。”
“……什么事。”
“呃,我刚在琴房做卫生。”她有些犹豫,生怕会惹得季扶光不快,“……发现太太在柜子里,还藏了另一把小提琴。”
季扶光微微一怔,抿唇迟疑了片刻,他猛然间想起了什么。
“二叔,你还记得你送我的第一把小提琴吗。”
“上次回梧川,我特地把它带出来了。可惜年代太久,琴颈断了,四根弦都松了。”
“……不会再有一把琴,比当初那把更好了。”
忘了是多久之前,陆白曾对他说过这些话。季扶光只记得当时她被断了出国的路,还哭了鼻子,但并未在意她这些话的含义。
他沉默地起身,一个人去了琴房,取出了那把年代久远的小提琴。
这是十年前的春天,他送给陆白的第一把琴。那时梧川开满了木棉花,陆白小小一只蹲在地上,抱着琴,爱不释手。
“二叔,真的是给我的吗?”
她双眸缀满了星的模样,此时此刻,他竟依稀能记得起来。
季扶光打开琴盒,一股年久的霉味混着松香味扑鼻而来。他目光涣散,修长的指骨摸过那依旧光亮的虎皮,又轻轻拨弄了那松掉的琴弦。
陆白曾握着这把琴,日复一日地练习着。如今他摸着它,想象着与她的柔软的手触碰,交握,不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