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流光(133)
她还未来得及退回去,就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睁眸,眼中闪着异样的光点:“……是不是我同意离婚了,你才终于愿意对我温柔?”
季扶光病得憔悴,说话的声音带着嘶哑,陆白俯视着他,发现那漆黑的瞳仁之中,深藏着的是自己的倒影。
她喉头一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尽量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肯同意了。”
季扶光自嘲地笑了笑,松开她的手腕,“我不想再看你哭,我也被你折磨够了。”
“……”
“落落,我不想眼睁睁看你毁在我怀中。”
*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漫天纷飞,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屋内的两人安静望着彼此,最终,陆白浅浅地笑了:“……谢谢你,扶光。”
季扶光也勾唇,眼中却是一片苍凉与荒芜。或许他终于明白,爱一个人就是会一退再退,又或许,他终于知道霸道与占有永远也得不到陆白。
沉默了片刻,他扭头望向窗外,才轻声道:“别急着谢我,我有条件。”
陆白原在收拾着床头的药盒,闻言不由一顿,抿唇扭头看他。
“我要一个机会。”
季扶光顿了顿,似微微喘了口气,才哑着声音抬眼看她,“我想要一个,寻常男子追求心爱女人的机会。”
“……”
“落落,我想重新追求你,我想要有一天,你能如从前那般温柔地待我。”
他放不下陆白。
若是可以放下,他的心气又怎容得了自己落到如此卑微的境地。可继续将陆白困在身边,她只会活成行尸走肉,磨光眼中的灵气,最终枯萎凋谢。
他终究是舍不得,他也会为此受尽折磨。
时至今日,季扶光只有唯一的希望——
那就是陆白曾经爱过自己。
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搜遍了那些他从不在意的记忆,零零碎碎的画面,细枝末节的片段,只为了回想起,当初那个让陆白喜欢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又做了什么。
其实他当年也没做什么,只是在陆白年幼无依的时候,随手扶了她一把。
让她走向了梦想的道路。
事到如今,他竟也只能懵懂地学过去的自己,小心翼翼地,学着如何去平等地爱一个女人。
他只要这个机会。
陆白垂着长睫,眼中似有些触动,低头在床边站了很久。最后她沉默地收拾好东西,才轻声道:“二叔,对你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划算的交易。”
季扶光稍稍一怔,又笑了笑,疲倦地闭上了眼:“无妨。”
对你,我早就输得彻底。
他这一烧竟病来如山倒,在床上昏昏沉沉了两日都不见好。医生姗姗来迟,开了些药,也只是嘱咐叶叙要让他静养,饮食清淡。
季扶光一直在恍惚中做着梦,梦境缠绕交织,总会回到梧川的那一夜。祠堂的火海,发了疯的季晴,焦灰中失去色彩的世界。
还有,那个踏着流光,缓缓走来的女孩。
但无论何时,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醒来,陆白都呆在屋内,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
她有时在看书,有时也在他身侧安睡,更多时候,就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白雪,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到了第三天夜里,她竟不管不顾地将他摇醒,兴奋地指着窗外:“二叔,有流星,你快来看!”
季扶光那时已退了烧,也恢复了些气力,干脆依着她,裹上被子一同坐在了落地窗边看天上。
雪停了,山野之间寂静寥落,一条星海如同铺展开的绝美画卷,毫无遮挡地落入两人眼底。
过了十几秒,又一颗流星在陆白的惊叫声中划破了天际。
“你看你看,真的有流星!真的!”
她开心得像个孩子,激动地晃动着他的胳膊,眸中的光亮比天上的星还美丽。
季扶光仰着头,看那流光坠落大地,感受着陆白一缕温柔的发丝扫过手背,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情与平静。
他贪恋着这个时刻,宛若荒芜在心底的土壤,被那光亮埋下了一丝微茫的希望。
他最爱的女孩眼中,焕发出无穷无尽的,生机与活力。
*
季扶光并没有食言,从落到回到轩城后不久,便与陆白去了民政局。
也不知是什么日子,民政局里竟十分热闹,结婚的多,离婚的也多。两人在等候区里填完了各自的材料,便安安静静地等待叫号。
与周围那些或嘤嘤抽泣,或到了临头还争执不休的夫妻相比,他们实在显得太过沉静,也太过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