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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114)+番外

这时候天已经渐渐亮起来,街市上渐渐有人走动,客栈里也热闹起来,隔壁铺子打开铺板,老板娘拿着杨枝在刷牙,胖胖的老板在打着呵欠,跟米罗搭讪说话。那些高丽人也下楼来了,说着又快又绕舌头的高丽话。自从骁骑大将军裴况平定高丽后,中原与高丽的通商反倒频繁起来,毕竟商人逐利,中原有这样多的好东西,都是高丽人日常离不了的。

我们同高丽商人一起吃过了饼子做早饭,便收拾了行装准备上路。这一队高丽商人有百来匹马的马队,是从高丽贩了人参和药材来,然后又从上京贩了丝绸茶叶回高丽。马队在院子里等着装货,一箱一箱的货物被驼上马背。那些马脖子上挂的铜铃咣啷咣啷……夹在吵吵闹闹的高丽话里,又热闹又聒噪。

我和阿渡各骑着一匹马,夹杂在高丽商人的马队里,跟着他们出城去。城门口果然盘查得非常严,有人告诉我们说城中天牢走失了逃犯,所以九门都加严了盘查,最严的当然是西去的城门,据说今天出西门的人都被逐一搜身,稍有可疑的人就被扣押了下来,送到京兆尹衙门去了。我和阿渡心中有鬼,所谓的走失逃犯,大约就是指我和阿渡吧。

因为每个人都要盘问,城门口等着盘查的队伍越排越长,我等得心焦起来。好容易轮到我们,守城的校尉认真验了通关文牒,将我们的人数数了一遍,然后皱起眉头来:“怎么多出两个人?”

领队的高丽人比划了半晌,夹着半生不熟的中原话,才让守城门的人明白,他们在上京遇上家乡的两个同伴,原是打仗之前羁留在上京的,现在听说战事

平靖了,所以打算一起回去。

那人道:“不行,文牒上是十四人,就只能是十四人,再不能多一个。”

我突然灵机一动,指了指自己和阿渡,学着高丽人说中原话的生硬腔调:“我们两个,留下。他们走。”

那校尉将我们打量了片刻,又想了想,将文牒还给领队,然后指了指我们身后的另两个高丽人,说:“他们两个,留下。你们可以走。”

领队的高丽人急了,比划着和那人求情,说要走就一起走,我也帮着恳求,那人被我们怪腔怪调的中原官话吵得头昏脑胀:“再不走就统统留下思密达!”

我们犹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围着那人七嘴八舌,这时后面等候的队伍越来越长,更多人不耐烦了,纷纷鼓噪起来。本来天朝与高丽多年交战,中原人对高丽人就颇有微辞,现在更是冷嘲热讽,说高丽人最是喧哗不守规矩。

那些高丽商人气得面红耳赤,便欲揎拳打架。校尉看着这些人就要打起来,怕闹出大事来,更怕这里堵的人越来越多,连忙手一挥:“就刚才我指的那两个高丽人不准出城,其他的轰出去!”

我们一群人带马队被轰出了城门,那两名高丽商人无可奈何地被留在城内。我心中好生愧疚,领队却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袖,朝我伸了伸手。

我没弄懂他的意思,领队便捻着胡子笑起来,用不甚熟稔的中原话说:“给钱!”

我大是惊诧:“米罗不是给过你钱了吗?”

那领队的高丽人狡猾地一笑:“两个人,城里,加钱。”

我想到他们有两个同伴被扣在了城里,便命阿渡给了他一片金叶子。

后来我深悔自己的大方。

那高丽人看到金叶子,眼睛里差点没放出光来。后来一路上,那高丽人时时处处都找借口,吃饭的时候要我们给钱,住客栈的时候要我们给钱,总是漫天要价。我虽然不怎么聪明,可是这三年来几乎天天跟阿渡在上京街头混,什么东西要花多少钱买,我还是知道的。寻常两片金叶子就可以买下一间宅子,那高丽人却吃一顿饭也要我们一片金叶子,把我们当冤大头来宰。我想反正这些钱全是李承鄞的,所以花起来一点儿也不心疼,再说他们确实有同伴被拦在城里,让那些高丽人占点便宜也不算什么,于是只装作不懂市价而已。那些高丽人虽然贪婪,不过极是吃苦,每日天不亮就起c黄,直到日落才歇脚。每日要行八九个时辰,我三年没有这么长时间地骑马了,颠地我骨头疼,每天晚上一到歇脚的客栈,我头一挨枕头就能睡着。

这天夜里我睡得正香,阿渡突然将我摇醒了。她单手持刀,黑暗中我看到她眼睛里的亮光,我连忙爬起来,低声问:“是李承鄞的人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