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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刀赴会(82)

作者: 李丁尧 阅读记录

“说话啊——”

程风致轻踢了他一脚,没想到人沿着车身就滑坐到了地上。

“哎,没事吧?”

程风致皱眉,蹲下仔细看他,人是清醒的,就是目光失焦了些,黑发湿透了点,虚了点。

裴云阙没说话,曲起膝,双臂撑在膝上,头深埋了进去,没洗净的掌心里血迹斑斑,扣着后脑勺。

荒野上的风吹过,那一刻,简直是福至心灵。

程风致想了想:“你想她了?回去见呗,多大点事。唉我先说好,我懒得拦你了啊,媒体你以后自己应付。”

“我期待过。”

裴云阙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他无数次地期待过,有光能照进这个深不见底的黑暗角落。

但真照进来了,他才看见这块角落值得永远暗下去。

程风致到底比他多吃几年米,笑起来有两分刻薄的讥讽意味:“对她这种普通人来说,什么更合适,你比我清楚吧。也没见你放她走啊,爱得跟个变态一样,成天拴着——哦,不对,你只是想占有她吧。”

裴云阙抬起头,有些长额角黑发被风吹起,他的黑眸像片冬日静湖,些许阴郁些许清明,唇边的笑意轻绽,话吹到风中就散了。

“我想让她占有我。”

可从现在这刻开始,他抱她都会顾虑顺着掌心纹路刻进深处的血,是别人的。

程风致看明白了,他替他烦恼了半分钟,遗憾摇了摇头:“她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应该受不了你干得这些事。”

他曾经以为有人受得了,还不是跑了。

裴云阙没接腔,但程风致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答案。

痛苦是一回事,放手是另一回事。

他在那个姓廖的女人面前有多能装可怜——那可是程风致特助都震惊的高段位。

廖宋难道看不清吗。

她那句话都要出口了,停在无人转角这一刻,阳光劈头盖脸地从玻璃窗落进来,落在她肩上,又照在他极密的羽睫。

这是最好的时机,她可以说她被压得喘不过气了,他给得这些她根本就接不住,两个人好聚好散吧,分手吧。

可还是犹豫了。倒不是因为[你也要有],廖宋凭直觉感觉到了点异样。

每个人都有根无形的脊梁撑着,被抽走就倒了。

她生气归生气,还是踮了下脚,用掌心轻抚了下他额角,像摸一头受伤的小鹿,闷闷地问:“没事吧你。太累了?”

裴云阙没动也没开口,一尊冰塑一样。

但廖宋注意到他眼圈泛红的血丝,心疼还是心疼的,抓过他冰凉手心就要走:“好了,先去吃饭吧。”

裴云阙却把她拽回来,拥了个满怀,把脸埋进她肩头,怀抱越紧越契合,她无可挣脱。

他累得不行,廖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慷慨地把肩膀安静借了出去。

-

当时开回加州的路上,裴云阙终于平静了一些。

程风致难得给人做司机,积极地找他聊天,追问他几次到底为什么是廖宋,她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特别善良?特别能干?让他分享一下他是雏鸟情节吗,受伤的时候刚好找到了港湾。程风致嘴欠的要命,说不是我泼你冷水,你这要公开了,别人怀疑你是在做慈善的水平。

裴云阙靠在后座,半阖着眸,温和道,我没喝酒,我不介意把你打晕扔进野地里自己开回去。

黑色添越在夜间穿风而过,远处是天,脚下是路。

裴云阙开了一点车窗,露了一条缝隙出来。

她确实不一样。

人穷极一生,总希望找到唯一的津渡,坚实的退路。

廖宋不想。

她的退路永远是她自己。

山如浪水似云,西风漫卷艳阳天,所有荆棘塞途,都在她脚下。

程风致永远记得这一刻,他从后视镜望过去,清楚地围观了一个人如何放任自己沦陷深渊的过程。

廖宋这种人,爱起来当然是好的,但要不爱了,有够他受的。

只是程风致没想到,风暴这么快就把他们这一对卷了进去,还是以最糟糕的形式。他听说前几天裴云阙还巴巴地跑到女方公司,硬要塞钱给人家老板,然后换来了珍贵的一日约会水族馆游。

程风致有无处不在的眼线,盯到了裴云阙如此精彩的下班生活,提供给了程风致难得的笑料,他笑满了一整天。

因为水族馆还被裴云阙直接包场了,结果女方带了电脑,头顶游鱼,旁边游鱼,加了一整天的班。

这天他前一晚忙到凌晨五点,刚好晚起,起来看到新闻的那一刻,裴氏强悍的公关都已经运转两个小时了,程风致接过来报告看了一眼就笑了。

“公关负责人谁啊?林勇?真他妈是吃干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