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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观察笔记(339)

作者: 她与灯 阅读记录

他说完,抬手示意差役上前,“把人犯解下来。”

“为何……”

邓瑛吐了两个字,而后没有再问下去。

齐淮阳道:“你可以说话,想问什么问吧。”

“为何停了我的刑?”

齐淮阳道:“这你要回去问杨次辅。”

他将说完,却见杨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刑台下的围帐前,“把他带下来。”

齐淮阳道:“你是有旨意吗?没有旨意的话,我要把他交给北镇抚司。”

杨伦道:“陛下有旨,押他回宫。”

齐淮阳不解道:“这是还要御审?”

“不是。”

杨伦说着抬起手指向邓瑛,“我告诉你,我妹妹病重,陛下已经恩准她回宫养病,你给我好好照顾她。你不要以为我救了你,我就原谅你了,她是为了你,才把自己折腾成那样的,她若留下什么病根子,我一定把你脸打青。”

齐淮阳忍不住笑了一声,“杨尚书你多大人了,在我这儿对他说什么呢。”

“我认。”

邓瑛应道:“我去照顾她,如果她不好,我……”

“脸打青就脸打青,你别给我发那个要命的誓言!”

他说完,声音一低,声音竟有些哽咽,口中却骂道:“妈D,我回想你当年对我发的誓,才发现你这个人嘴,真的毒。”

邓瑛道:“那你就把我脸打青吧。”

杨伦不防也笑出了声,背过身去,拼命将眼泪忍住。

“我告诉你,她之前连日抄写,伤了眼,你在她面前,别像一个闷葫芦一样的,不会逗她笑,只会惹她哭,她不能哭了。”

第162章 终章:终生不渝

杨婉在一场浩瀚无边的梦里挣扎了很久,其间她不断地梦到她自己的毕业答辩,梦到邓瑛的刑场。这些场景都只有一半,没有结局。从前的她靠着对结局洞悉给予自己安定,这并不是什么“向死而生”的英雄主义,毕竟她那时还不想把自己放入到如此宏大的议题当中。

她只是在认同“历史唯物主义”的前提下,去观看这一段原本与她无关,也不可能被她改变的时光。

历史至始至终都没有缝隙,但人间却有无数的情义裂口。

这些裂口挡住了她已知的结局,最后交织成网,网住她,并把她抛向混沌的空中,最后又落回实实在在的病床。

她终于睁开眼睛。

屋子里弥漫着浓厚的药味。

她试着咳了一声,药气从胃里窜入了鼻腔,苦得她浑身一颤。

室内没有人,床帐半垂,床边放着一张凳子,凳子上面摆着一盘剥开的橘子。

杨婉口中苦得难受,便掀开被褥,撑起身,伸手掰下一只橘瓣儿。

“婉婉别吃。”

就这么温和的四个字,却惊掉了杨婉手中的橘瓣儿。

说话的人立在床前,一面替她把头上的那一半床帐悬上去,一面道:“那是子兮买来的,我将才坐着吃了一只,酸得不行。”

杨婉抬头看向他,他穿着青灰色的素衫,腰下系带,宽袖垂臂。头发用她的发带绑着,松束在背后,看起来也像在养病之中。

“婉婉,喝水吗?”

杨婉怔怔地摇了摇头,“今日……是初几。”

邓瑛答到:“九月初五。”

“初五……”

杨婉挣扎着坐起来,“你没有被凌迟……你……你活下来了。”

她说着,下意识地掐捏住了邓瑛的手腕。

虽被触及伤处,但他安静地忍了下来,伸出另一只手,含笑挽起杨婉耳边的碎发,温道:“是,我没有被凌迟,我活下来了。”

“所以……我又赢了?”

邓瑛点了点头,“对,婉婉又赢了。”

他说完,忍不住“嘶”了一声,杨婉低下头,这才发现她竟然正紧紧地抓捏着他手腕上的伤处。

“我……”

她忙松开手,噙泪斥他道:“你痛不知道说啊?”

邓瑛笑而不语。

一旁的合玉端着药碗走来,笑道:“姑姑这会儿知道叫人厂臣嚷疼,之前迷糊着的时候,还不知把人厂臣手上抓成什么样了。”

杨婉道:“我怎么了。”

合玉没说话,笑着冲邓瑛的胳膊扬了扬下巴。

“你把袖子挽起来我看看。”

“我没事。”

“快挽。”

邓瑛抬起手臂,宽松的袖口自然出落。手臂上的几处淤青的确不像是旧伤。

杨婉有些错愕地看向合玉,“我捏的啊。”

合玉将要碗递给邓瑛,应道:“可不就是您。你病着这几日,一直是厂臣在照顾您,白日里就不说了,夜里我们想替替厂臣,您也不准,拽着厂臣一宿一宿地在您床边的凳子上坐着,厂臣也在养病呢,被您折腾的啊,药也是有一顿没一顿地在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