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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观察笔记(38)

作者: 她与灯 阅读记录

杨婉点头。

“嗯,我懂。”

合玉把杨婉往明间里带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道:“前些日娘娘侍寝回来,奴婢就觉得娘娘心里很有些不痛快,但这些事是内私,奴婢不能问只能猜,奴婢想……娘娘怕是受了陛下什么话。”

能是些什么话,自然是床上得瑟过头的话。

杨婉一点都不想知道。

她在尚仪局早就听宋轻云等女使私底下说了好些蒋氏素日的做派,杨姁定是不愿意被拿来和她作比的。

“女使。”

“嗯?”

“今儿晚上您还回五所吗?”

杨婉挽下手臂上的袖子,应道:“我就不回了,今儿我给娘娘守夜,你们连着几个晚上没歇好了,趁着我在早些去睡吧。”

“哎。”

合玉叹了一声,“您都没说累,我们哪里敢叫累,不过,您守着娘娘倒是能宽慰她几句,比奴婢这些有嘴没舌的好太多了,奴婢去给您拿条毯子来,这夜里还是冷的。”

“好。”

杨婉说完,绕过锦屏走进次间。

鎏金兽首香炉里,暖烟流淌。

面前床帐悬遮。床榻对面安置着一张紫檀木香机,机上寡摆了一只白瓷瓶,瓶中清供松枝,虽然都是清寒之物,但看着到并不让人觉得冰冷。

宁妃好像是睡熟了,只偶尔咳一两声。

杨婉坐在香案旁的圈椅上,移来灯火照膝,翻开自己的笔记。

她的笔记停滞在内书房与邓瑛分别的那一日。

琉璃厂案还没有后续。

杨婉在司礼监和内阁这个两个名词之间,画了一个邓瑛的小人像,画完又觉得自己画得很丑,正想蘸墨涂了,却听到宁妃忽然咳得厉害起来。

她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到榻前,抬手悬起床帐,弯腰问她:“娘娘要茶么。”

宁妃坐起身来摆了摆手。

“看你坐灯底下想事儿,想叫你披件衣裳来着。”

杨婉随手抓过挂在木施上的褙子披上,把灯拢过来,侧坐在榻边。

“这不就好了么,娘娘别冻着才是真的。”

宁妃看着她披自己的衣裳,不由摇头笑道:“你这什么规矩,还是尚仪局的宫人呢。”

说完又道,“不过……也真是,你这样到让我觉得,有一分像在家里。”

杨婉替她拢好毯子。

“若是在家里,娘娘有话就对奴婢说了。”

宁妃一愣。

“你……瞧出来了?”

“是合玉瞧出来的,奴婢那么笨,哪里知道。”

宁妃摸了摸杨婉的额头,“姐姐没事。你尚仪局的事忙,别想那么多。”

“我忙她的事做什么。”

“你这话……”

杨婉抬头打断她道:“虽然娘娘听我这样说,又要说我不懂事,但我知道,娘娘听这些话

才开心。”

宁妃怔了怔,手指慢慢地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摊放到膝上,低头笑了笑,“你可真是个透人。”

说完转了话头,握住杨婉的手,“你将才在想什么呢,想那么出神。”

“我……”

杨婉看了一眼自己匆忙留在圈椅上的笔记。

宁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道:“不止一次看你拿着这个册子记啊记的。写的都是什么?”

杨婉抿着唇没吭声。

宁妃等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回答的意思,轻道:“你看,你有心事也不跟姐姐讲。”

杨婉捏着自己的手指,“娘娘,这个事其实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做,但是……”

“是和邓少监有关?”

杨婉没有否认。“嗯,娘娘又该说我了。”

“不是。”

宁妃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刚那句话就很有意思,道理谁都会讲,也都是为对方好,可是,人生苦短,确实也该听一些喜欢听的话,做些喜欢做的事,姐姐是后宫的嫔妃,不如你自由,说话也刻板,你只要知道姐姐对你的心就好,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姐姐在一日,就护你一日,万一哪天姐姐不在了,还有易琅,婉儿不要怕。”

这一段话,杨婉听后竟然有些细思极恐。

古今之间不同的观念,虽然看起来有很大鸿沟,比如女性群体从沉默到发声,民主意识从酣睡到觉醒,其中经历千百年的演变,过去的人绝对不能对现在的人张口,所以人们真的敢想象,两个不同时代的人直接交流之后,那种洞穿三观的穿刺感吗?

毕竟历史有时间性的墙围,但人性却是可以通过裂痕沟通的。

杨婉觉得,在血缘之外,这个活着在大明朝的女子,竟然给了她一种在现代被称谓”女性友谊”的东西。

就很……神奇?

“嗯……说到邓瑛,有件事姐姐要跟你说。”

宁妃的声音把她从自己的思绪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