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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荼罗(华音流韶系列2)(68)

而那些枯朽的树身却发出极其轻微的噼啪声,宛如某种东西,正在树皮下潜兹暗长。诸人愕然抬头,只见树干顶端那些朽败的树叶瑟瑟发抖,一叶叶飘落于地,而主干的顶端却渐渐坟起一个巨大的树囊,正和紫凝之诞生的那个藤蔓之茧一般无二。

那一个个藤茧宛如被裹在藤蔓中的心脏,正在微微搏动着。它们每一次搏动似乎都长大一分,而那些巨树则伴着一声呻吟,似乎它们每次生长都要榨尽树木的最后一滴精血,而那些已近垂死的巨树也心甘情愿的挣扎着将最后的养分供给给它。

巨树的根系死死抓住浸血的大地,每一寸泥土似乎都随之颤抖,痛苦的哀鸣声响彻山谷,回荡不绝。不久,树叶落尽,许多合抱粗的藤蔓和枝干也纷纷仳离,轰然倒坠在地,宛如无数枯朽的残肢。

步小鸾脸上已惨然变色。她抬起衣袖,捂住双耳,蹙眉道:“哥哥,我们现在……”

卓王孙道:“我们现在正是要留下来等。”

日坠月升,花屏上的鲜花已经开了又谢。

枯朽的树木被夜色掩盖,反而看不出垂死之态。一切都仿佛又回到了昨天他们刚刚踏足这片树林之时。

只是那些悬在半空的树囊的搏动渐渐微弱起来,嚎哭、怒吼、挣扎最终都渐渐平息,树丛中只能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或许蜉蝣人栖身的巨木已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彻底朽败了。那一枚枚尚未长成的树囊孤独的挂在光秃秃的枯枝上,宛如一颗颗永远不再绽放的蓓蕾。

四周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或者寂静一般的死。

蜉蝣人所曾经创造的,不可思议的文明终于烟消云散,永沉入这寂寂泥土。

而她们,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座宫室,一道城墙,甚至连一行文字都不曾有过。当往事成为记忆,记忆化为传说,人们寻章摘句的考辨前人那些所谓的微言大义之时,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有过这样一群人,曾经和神一样的接近过天地间最深的奥义。

相思的心中涌起一种真正的苍凉,她觉得自己只是想哭。

月色宛如流水,轻轻滑过树林。

当中那棵大树顶端突然闪出一丝微亮的光泽。一枚巨大的树囊正在几条赤红的藤蔓的包裹下,无声无息的律动着。四周的枝干都已枯萎成灰,唯有它却似乎得到了某种秘魔之力的催动,不断壮大。

难道蜉蝣人还存着最后的希望?

相思讶然抬头,仰视着这枚仅存硕果。

它身上发出妖异的光泽,有力的蠕动着,宛如一张古怪的笑脸,每一次搏动,都在对它所对的一切发出最尖锐的嘲笑。

相思骇然间不禁退了一步。

这绝不是蜉蝣之女,而只能是恶魔之子。

是蜉蝣人埋下的种子在经历生死的一刹那被魔鬼占据,还是魔鬼本来注定了要借助这场劫难而复生?

就在她脑海一片空白之时,一道赤红之光从树囊中冲天而起,伴随着桀桀怪笑,从树端闪电一般向她扑来。

相思花容失色,手足宛如被无形之针定住了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突然间,就听卓王孙喝道:“不知死活!”

只见他一振袖,数道凌厉的劲风斜标而出,瞬时将那团跃动的火光钉在了半空中。只听那物厉声嘶鸣,声音如老枭夜啼,只听得人毛骨悚然。卓王孙飞身上前,手腕一沉,已将那团火光牢牢控于掌下。

那团火光骇然正是一次次引动曼荼罗阵的线索、死神曼陀罗所饲之使者——火狐!

第十九章、春心堪破两意痴

火狐被卓王孙从后颈处抓在掌中,正值脊椎关节之处,稍一挣扎也是奇痛刺骨。火狐又痛又怒,回头欲咬,却始终差了那么一分,只得嘶声哀嚎。但见它全身红毛蓬起,宛如火焰,爪鬣俱张;两排森森白齿在月光下寒光凛凛,极为骇人。

卓王孙冷冷一笑,将它拧在半空中,轻轻一抖。那只火狐一声惨嚎,全身一阵颤抖,顿时委顿下去。它挣扎着回过头来望着卓王孙,一双碧绿的眼睛欲开欲合,宛如一只受伤的狸猫,眼中波光盈盈而动,媚态横生,让人不得不起怜悯之心。

传说中很多猎人都会在最后关头放走自己追踪了几天几夜的老狐,原因正是它们有一双无尽媚惑的眼睛。何况这只火狐的眼睛此刻比任何绝代佳人还要楚楚动人。

然而卓王孙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手上又一紧,那火狐宛如一只被突然踩着尾巴的病猫,厉声惨叫,身子狠命往上一窜。这一窜突如其来,力量十分巨大,根本不像一只小小火狐,反而如一位穷途力士在危急关头的奋命一击。然而卓王孙的手宛如有某种秘魔之力一般,虽然毫不费力,但火狐越是挣命,却扣得越紧。几个回合下来,那火狐已然叫不出声,身体在半空中不住抽搐,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