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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闻铃(华音流韶系列1外传)(6)

他将剑从火堆中拿出来,懒懒的伸伸腰:“凡人。”

“你到底姓甚名谁?”我的声音高了起来。

他看着我,无可奈何的一笑:“姓羊,名权,有幸邂逅了女仙萼绿华。”我瞥见他手中正在翻着我的那册《太平广记》。

“萼绿华者,女仙也。年可二十许,上下青衣,颜色绝整。本姓杨,不是吗?”他的目光穿过火跳曜的姿态,懒懒的,深深的递了过来。我转开了,问他是怎么知道我姓杨的。

他将书平平一推,稳稳的落在我面前:“我要出去找点东西,你全身的湿了,不妨烤烤衣服。”

这个时候殿外的雨和着山谷的回响,卷去了又抛回来,我问他:“你现在出去?”

他微笑着说,羊权见了萼绿华,已经长生不老了,一点雨又算什么。

他出去了,留下了他的剑,他的衣。

我想叫住他,喉咙痒痒的,没有出口。

确信他走远了之后,我坐了起来,看着他的剑和衣。那是普通的剑,凡人的衣。一年后他再见我的时候,他带着那柄名动天下的紫天霜钰,穿着华音阁主华丽而飘逸的衣,但他始终不知道,我传奇中的主角永远是当初的一柄青剑,一袭白衣,因为那些第一次真真实实的将太阳光反射到了窗后边的眼睛里。

我没有勇气披上他的衣,只是用手紧紧握住它一只轻飘飘的衣袖,让雨在身上慢慢干了。

早晨,他带了野物回来,今天我们却没有什么话好说,默默的吃了,他起身说:“走吧。”

“去哪?”我惊讶的问。

“雨停了,送你下山。”他一把推开窗,清晨rǔ白色的雾气被放了进来。

我茫然的往窗外望去,下山的石阶一道如练,就挂在水气中,云蒸霞蔚的曙色让它晃晃荡荡起来,只是一幅写意的山水,却不象我来时的路。我似乎已经忘怀了来路很久了,就像传奇中恍然一悟的人一样——仙缘是已经结束了,自己的那份世事也早就沧海,于是只能犹豫的,在两个遥远地方之间做无所着落的看客。

我的目光游移着,似乎要找到一个可供栖息的地方。我看到了屋檐上一个古铜色的风铃。它廖默的待嫁风中。朝霞和露水给它披上华美的袍,就这样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少年。一袭嫁衣的等,等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燕去燕往,人来人归。

我当时心中想:原来它也是只能坐在窗内看太阳的。

他看到了我的神色,他说,小姐如果喜欢,我送给你。

我说:“不必了,它是神殿的东西,我怎么有福分带走。”

他说,人间所有的东西,都是在等缘的,这个风铃在这里等了几百年了,就是要让小姐看见,让我在这个时候将它送给小姐。

他说着,轻轻从窗口跃出,如同穿花的蛱蝶,了无痕迹似的,他伸手把风铃摘给了我。

我将它捧在手心,我觉得它就像一颗铜做的心,有着静默的,守侯的光,不知是谁的心化的,在这里风风雨雨的等,好多世之后,它知道它等的人永远不会来了,所以就成了风铃。如今,却被我握在手中。

我却不相信它是在等我的。

我知道,不是世间的事在等着缘分,而是缘分在等着我们。我想,这风,这雨,这风铃,是缘分早就搭好了的戏台,我无意中来到了戏台后,拣起了仙女华丽的戏服,情不自禁,扮演了这段传奇。没有我,戏还是会开演的,因为道具可以朽了、烂了,戏子可以老了、死了,观众也可以换了、散了,戏台还是会一直都在的。我知道,一百年,一千年以后,我的眼睛都化成了土,还会有另外一个少年,在这里将这个风铃送给别个的少女,少女也许还会想:不知这曾经是谁守侯的心。

如果那时我埋头看看自己,就可以知道,那时的戏服和采妆都太夺目,大家看到的不是演员,而是传奇、是仙女。杨静可以死、可以不在、可以换了别人,但是缘在,仙女就在,萼绿华就在。

没有我,一千年后,谁和谁又在这里相遇?“

……

没有她,一千年后,谁和谁又在这里相遇?

谁又会握住这颗守侯的心?

……

作者:平生不识帝释天回复日期:2001-2-1814:48:28“他把我送到山下有人接应的地方,就走了,我说要报答他救命的恩德,他说那只是补偿,现在,债还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