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梦是千年(104)

只因凡人天生弱势，他们便觉那些比他们强大的妖魔鬼怪都是可怕的，但谁又能说世上每只妖都有恶心，世上每个人都是好人呢？

离开鹿台山的时候，岚衣心情一直很低落。

端疏以为她是因为觉得柳卿卿可怜而感到难过，便安慰她道：“人妖本殊途，这就是对她最好的结果。”

半晌，岚衣才抬起头看着他问了一句：“若我是妖，你也会这样对我吗？”

端疏倏的一楞，随后有些愠怒道：“不许胡说，你是人，怎么可能是妖。”

岚衣心里一沉，不想妥协：“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妖，你也会赶我走，再也不想见到我吗？”

端疏有些愠怒，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我说过了，你是人，没有那种可能。”

岚衣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波澜，更没有任何的答案，这让她很是失落。

眼看端疏不再理她独自走远，她心中的失落更加汹涌，一时间竟有些想要退宿的念头。

这时，十几米外的端疏并未回头，声音却传了过来：“就算你是妖，也定是一只好妖。我会将你抓住，放在身边，这样你就不会再去伤害别人，别人也不会伤害到你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撞进了岚衣的心里，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待反应过来后，脸上又洋溢出纯真的笑容。一路小跑的追了上去，然后直接蹦到了端疏的背上。

端疏被她撞的往前倾了一下，随后自然的把腰弯低了一点，两只手挽住她两边的膝弯，把她背了起来。

远远的还能听到岚衣俏皮的声音问：“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呗。”

端疏则不愿承认：“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这么重。”

“我才不重，我最轻了，端疏，你真好。”

他们越走越远，我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一切场景退去，我又再次回到现实。

银尘熟悉的清冷檀香自上方传来，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躺在了他的怀里，周围的魔气肆虐的将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变成了焦黑。

此时的岚衣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凛夙的怀里。

第四十七章

那一掌凛夙应是用了全力，岚衣躺在他的怀里许久都不说不出一句话来，衣襟前被血水染红，如在紫色的纱上点缀了朵朵红花。

凛夙的双眼发红，满脸都是惊慌，他抱着岚衣一边给她疗伤，一边语无伦次的安慰她：“没事的……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岚衣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端疏想要上前拉住她的手，却被凛夙愤怒的一袖甩了出去，撞在身后的石头上。

“滚，别碰她。”

端疏捂着受伤的胸口，一脸痛苦的看着岚衣，却没有再上前一步。

一时间四周没有人敢开口说话，谷丘道人和云松道人刚才都受了重伤，现在被弟子扶着站在一旁，一时也都不敢多说什么。

岚衣看了他们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端疏，久久凝视不愿移开。

她满眼含泪的看着凛夙：“哥哥，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我从小就任性，给你惹的不少事，你能不能原谅我？”

凛夙慌张的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岚儿最乖了，哥哥不生气，只要你好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岚衣的眼泪瞬间自眼角滑落下来，随后带着祈求的语气道：“我这一生，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求你在我死后，不要在徒增杀戮，放过他，也放过他的师门。”

凛夙连想都不想就慌忙答应，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岚衣能够好好的活着。

可一切都已经太晚，哪怕他将自己的修为源源不断的往她身体输送，一切也都无力回天，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实。

岚衣最后又看向端疏，眼中是无尽的深情和不舍，她勉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他道：“还好，我没有害了你。”

岚衣的笑容停留那一刻，端疏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却是再也听不到有人带着活泼俏皮的语调唤一声他的名字。

他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凛夙再次无情的摔出去，一次，两次，一直到他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凛夙抱着岚衣的尸身在地上楞了很久，然后才将她抱了起来，转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赤红的双眼，那是从未有过的悲痛眼神。

一滴淡蓝色的眼泪自岚衣眼角处低落，然后飘入我手腕上的手链里，手链上的佛桑花发出一道淡淡的光晕。

我猜凛夙也看到了那滴眼泪，他却并未抬头看我一眼，只是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