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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回忆里等你(164)


他像被魇住了一般,意识醒了,身体没醒,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挣扎,实际一丝也动弹不得,连呼吸都逐渐变得吃力。
“她在哪儿?”这句话原是质问,临出口,只余下恳切的哀求,“告诉我她要去哪里!?”
吴江一话也没说,只是用一种轻蔑的怜悯静静看着姚起云,看着他,惊惶地原地转了几圈之后开始流泪,看着他沿着自己的车门边缘慢慢地蹲坐在滚烫的公路上。
吴江既然肯停下车来,就意味着司徒块的逃脱已成定局,他知道了,姚起'^l然也知道了。吴江也不急着离开,就这么留在车里,与车外的那个男人一道怔地,看太阳从最盛的顶端逐渐西沉,从几乎不能逼视的炫目,落幕为无可奈何的黄。
司徒块此刻已下了直奔相邻城市的出租车,吴江已经为她付了全额的车费个半小时后,她将从这个陌生的机场出发,前往南方的一个海滨城市,再从那里到接头的人,奔赴东南亚的一个小国,辗转开始她未知的旅程。吴江塞给她的那个纸袋里装着的,是邹晋为她准备的东西,里面除了必要的身份证明、联系方式、票、船票、部分现金,还有一张7.5万美元的银行卡。
这些东西将在未来的一段岁月里,成为她的所有。
司徒玦在卫生间里换了套可以见人的衣裳,洗去了满脸的汗水和尘埃,在镜子里,她看到了一张惊魂未定的脸。来时的路上一路狂奔,脑子里除了走,容不下别的念头。如今逃出生天,她才回过神来,她要逃开的是谁?一个个都是她至亲至爱的人呀,她竟觉得回头只有噩梦。司徒玦这时才悲从心来,撑在大理石的洗手台旁,痛哭了一场。
通过安检门时,司徒块在机场工作人员的示意下转身接受检查,忽然看到了那个男人。他悄然站在几十米开外,仿佛想要做一个挥别的姿态,手举到一半.又放了下来.
到头来送她一程的只有这个男人而已..
“好了,你可以走了。”工作人员提醒道。
司徒块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从没有一个人搭乘过夜机,透过候机室的巨幅玻璃,可以看到黑暗而空旷的停机坪上星星点点的光,这些光比她熟悉的城市灯火要显得寥落。不知道下…个落脚的地方会是怎样,等在前方的不是她的起始站,也不是终点。
登机前,按照一早的约定,司徒块用临时在机场购买的手机SIM卡给吴江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吴江在确定她一切平安之后,犹豫了一会儿,电话里便传过去另.:
一个人的声音,是姚起云。
她以为他会气急败坏,事实上,他却像一个方寸大乱的孩子,绝望地说着不是借口的借口,努力地继续没用的努力,无计可狮之后动用了最后的无赖。
他哑着声音,“司徒王天,你要走先把那个手镯留下来,你说过它是属于姚太太的,除非你把它摘了,当面还给我,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那个手镯戴在司徒块手上许久,习惯得她几乎忘了它的存在,他明知道已经摘不下来。好几次争吵,她都当着姚起云的面去撸,还没折腾几下,已然重修旧好.
那时的她,竟以为自己是天生注定的姚太太。
“你在哪儿?你等我,我马上赶过去。听见没有?镯子一天没摘下来,你就不能走!”
司徒块站在人声鼎沸的候机厅里微微一笑,举起手,用尽全力把手腕磕在了不锈钢的坐椅扶手上。
姚起云在电话那头听到了玉碎的铿锵。
“姚起云,不如我们最后打个赌吧,我赌你不幸福!”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就是七年。

第四十章世上有没有真正的圆满

司徒玦整装完毕,姚起云还是衣衫凌乱地靠坐在那里。
她伸出食指在他唇边剐蹭,那么亲昵的姿态,只是因为讨厌属于自己的唇膏还在他身上残留下痕迹。
他说:“阿块,其实我一直爱着你。”
不是逼到最后的关口,姚起云说不出这样的话。
可他不知道,支撑着司徒块熬过最绝望的日子的,恰恰是对他的恨意。
独自滞留在那个炎热潮湿的东南亚小国,一等就是三个星期却迟迟没有消息的时候;在她年迈“丈夫”的中国小店里打杂,整日忧心移民局临时抽查,以为自己!
一辈子都将会这样度过的时候;没有身份、举目无亲、语言半通不通、积蓄慢慢变化少、前程如镜花月影又生病的时候;大病一场连医院也不敢去,只能依靠自己的抵抗力硬顶过去的时候……她都告诉自己,不能就这么倒了,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是自讨苦吃,闭上眼摸黑也要走到底。她要让自己好好活着,活得远比姚起云更‘好,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当初她不顾一切地逃走不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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