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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12)


“老兄弟,你这一说要让我无地自容了。”周启秀谦虚了几声,又指着周瓒摇头,“也不知道他像谁,快三十岁的人了,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游手好闲。”
周瓒也低头喝茶,心里暗忖,若祁善在场,会不会又来一句“成语用得不错”。
“他不过是不想在你手下讨生活,也没指着你吃饭。随他去吧。有个能干的侄子在身边,你又正当年,让他多玩几年又怎么样?”
老秦和周启秀又聊了一会儿便先行告辞,在场众人都起身相送,周启秀更亲自将他送到了大门口,目送他的司机载他远去,这才领着一行人往刚才的房间走。老秦本人先撤了,他还有几个下属仍在,大家彼此熟稔,不是与隆兄打牌,就是和子歉喝酒。
返回房间的途中,周启秀免不了又数落了周瓒几句,无非是那些听得耳朵起茧的老话。周瓒也不顶嘴,只是满不在乎地听着。子歉跟在周启秀身后,一贯的沉默不语。
周瓒从来不cha手周启秀公司的事务,自己一个人在外瞎闯荡,周启秀平时并不指望他。今晚的饭局主角是老秦,来到老秦内侄的会所之前,他们已经在周启秀事先安排的餐厅用过了晚餐。当时周瓒并未参加,周启秀自己和子歉出面应付足矣。之所以这时才把周瓒硬叫过来,是因为周启秀早料到老秦会先走,而他身边那几个得力的人若留下来继续玩闹,都是少壮年纪的人,夜已渐深,以周启秀的身份和年纪作陪反而多有不便。
子歉人是能干的,再大的项目交到他手里,周启秀都不会担心犹豫,唯独这样的场合,他太过端方严谨的性子反而施展不开,倒不如阿瓒这浪荡子如鱼得水。更何况阿瓒和老秦的内侄臭味相投,向来交好,这种场合有他在更合适。周启秀常在心中抱憾,子歉和阿瓒这两个孩子各自走了极端,若子歉学得阿瓒半分奸猾手段,阿瓒能有子歉的忠直靠谱……想到这里他也暗笑自己荒唐,活了一大把年纪仍然贪心如故。
周启秀早些时候让子歉打电话把周瓒叫过来,周瓒这小王八崽子居然还推脱拿乔,说自己又不是他们公司员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晚上早已另有安排。周启秀气得肝疼,亲自打电话,破口大骂再施以利诱,他才不情不愿地露面。
父亲的数落对于周瓒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周启秀对他其实也没多大办法。平时一个只管说,一个爱听不听,俨然已成为他们默认的相处模式,说过也就算了。可老秦走后周启秀就看出来了,儿子今天心不在焉。
当周启秀再一次说到“我不要求你成多大的材,你就不能踏踏实实做点正经事?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你要是有子歉一半……”本来这已是周启秀训子的“总结陈词”,可一直装作耳聋的周瓒不期然地笑了一声,道:“爸,你说我这么不成器是遗传了谁?你看子歉什么都好,按说也不是你的基因有问题,那肯定是我妈的种不行!”
周启秀一怔,过后只觉得血直往头上涌,扬起手恨不得打死这个不肖子,可看着那张既像自己,也像亡妻的脸,颤抖的巴掌怎么也落不下去。
正僵持中,有双手稳稳地在周启秀手臂上扶了一把。
“二叔,阿瓒开玩笑的。”子歉说。
周瓒挑眉,继而也吊儿郎当地附和道:“是啊,爸,你的幽默感怎么连子歉都不如了。”
周启秀深呼了几口气,平复了心绪,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如果嘉楠还在,看见这般场面,必定嘲笑他竟被儿子堵得下不来台。嘉楠不是慈母,但她的宝贝只有她能教训,人前护短得很。周启秀曾经认为这个不肖子谁都不像,现在看来十足是他与嘉楠阴暗面的结合体,像他精于算计,也像嘉楠偏执刚烈,笑眯眯地往人心里最痛的地方捅刀子,偏偏还让你喊不出声来。
“我让你来干什么的?别杵在这里。”周启秀挥手让周瓒离自己远一点,见他欣然转身要往房里走,到底没彻底消气,又对儿子说:“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小额贷款公司的事我不同意,我不会把钱借给你的。”
这几年,周启秀虽已放弃了让周瓒接班的打算,然而他依然看不上儿子在外面的那些所谓的“事业”。周瓒的妈妈冯嘉楠去世后,名下的一切都给了儿子,那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冯嘉楠死前已与周启秀离婚,周启秀不便cha手过问这些钱的动向,据他多方面了解,这几年下来,除了一部分股权和不动产这些不便出手的东西之外,周瓒手头上可以动用的钱已经折腾得所剩无几。这些钱大多被周瓒投入到各种各样的行当里去。光周启秀知道的,就有酒吧、各类餐厅、小型酒庄、夜总会、足浴会所、车行、宠物医院……总之吃喝玩乐无所不包。周瓒今天对这个感兴趣,改日又热衷于另一行,随性得很。就连这些在周启秀眼里不入流的“生意”,也没有一桩是他独资的。他如同散财童子一般把钱交到别人手中,自己乐于做一个小股东,这样不必被纷繁的事务困住他胡天胡地的心思,还结交了一拨又一拨的狐朋狗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