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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37)

还好,哥哥一个人在阳台上。哥哥总是不令人失望。

“好香呀。”我像做贼那样溜到他身边去,一边用力地深呼吸,跟他并排站着,像是打算欣赏日出那样,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这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黑。

他声音里含着微笑,说:“招招睡了?”

我沉静了一瞬间,终于说了出来:“干吗第一句话就问她啊?你就不能问问我最近在干什么,过得好不好么?”

“有什么好问的?”他终于笑了出来,“你……显而易见,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我不得不沮丧地承认,他是对的。

“现在警报也解除了,昭昭是不是就可以……”我吞吞吐吐地问出来这半句话,然后突然间意识到在此刻想起这个比较没有人性。

他回答我“不好说。要是他爸爸真的被抓起来,就得看她们家其他人怎么安排她了。”——哥哥就是这点好,永远不会大惊小怪,所以他平静地用一种责备的语气问我,“你急什么?真是没有同情心。”

“你该不会真的……”我叹了口气,终于觉得把我脑子里面的东西不加修饰地说出来是最舒服的方法。“拜托,你只是她的老师而已,你用不着那么投入的,她还是个孩子,我们家有一个小树已经够了,你用不着什么事情都走他的路吧。”

于是他依然平静地伸出右手来用力拧我左边的耳朵。

“狗嘴吐不出象牙,就是说你。”

“本来嘛。你看你多紧张她。不就是那么一点小伤口么,瞧把你急得……我在旁边看着,鸡皮疙瘩都掉一地。”刚才的那一幕又在我脑子里呈慢镜头回放了,那图像很硬,硌得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适,就像是躺下睡觉的时候,酸困的脖子硬是撞上了一个不合适的枕头。

“你知道什么。”他淡淡的叹气,“那孩子有病。她身体里的血小板比正常人少很多,那种病的名字叫什么,我也记不住,好像挺长的,她只要有一点点小伤,就会止不住地流血,不是开玩笑的。”

好吧,哥哥又一次代表了真理,成功地衬托出我的猥琐。

我们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件事情很奇怪,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通常会很怕那种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只能沉默的瞬间。但是跟哥哥在一起,我就不怕因为尴尬而寂静。这种蕴涵着故事情节的寂静甚至还让我挺享受的。

“怪不得呢,”我终于神往地说,“这下我就能对上号了,错不了的。”

“你又知道什么了?”哥哥无可奈何地笑。

“前段时间,有一次,昭昭跟我聊天的时候说,她暗恋一个人,你想知道是谁么?”虽然哥哥不配合我,但是我还是兴奋地停顿了一下,“是陈医生,就是那个,跟姐姐相亲的家伙。我当时一位小姑娘是在乱说,现在看,可能是真的。那个陈医生可能给她看过病吧?天哪,又不是在演韩剧,这情节真俗。”

“陈医生给她看过病,这倒是很可能的。我听昭昭说过,在她们永川,血液有问题的人很多的。”

“永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听上去那么多的故事……”我把胳膊支撑在单薄的栏杆上,肘关节像颗不听话的鹅卵石那样来回滚动着,“还好你不喜欢昭昭,不然你看,昭昭喜欢陈医生,你和陈医生就成对手,然后陈医生又在和姐姐相亲,这样昭昭和姐姐已经是敌人了,再加上……”我夸张地感叹了一下,“要死了,这种剧情已经不是韩剧了,是《绝望主妇》还差不多。”

“郑南音,你的脑子里能多想一些正经事么?”

“其实我也知道,你才不喜欢昭昭,你喜欢坏女人。不是放荡不检点的那种,是真的没良心的那种。”我说完这句话,很不自然地把脸轻轻转到了侧面,似乎那边的黑夜和正面的黑夜能有什么不同。

“你是想让我揍你么?”我灵敏的后脑勺已经感觉到他的手掌带起来的轻微气流了。

“不过我也得谢谢昭昭呢,”我非常识时务地转移了话题“有她在,你就没空总是想着要搬出去。”

“最近也没那么想搬走了。”

“这就对了嘛——喂,哥……”我非常自觉地察觉出来,我此刻的语气又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的那种,“问你件事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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