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人间(181)

初识张建那天，是在一个蒙蒙细雨的日子里。她在公司和人不愉快闹了口角，假也没有请跑了出来，像燃着火的小狮子一头冲进细雨里，然后一转身撞了淬不及防的张建。一整个下午，他们坐在茶馆里天南海北的聊。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莫名就信任他，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有着旁人没有的干净和纯粹。

她有过无数个男朋友，小晨问她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存在超过三个月。她知道，也许小晨也知道，是因为她害怕家。男人爱她，都是爱她的美和她的身体，可男人说到未来的家时那种嘴脸，她从来也不相信。可是张建，她就这样就信了，陪着他一起做起未来的梦。他说他会宠她到老，她就信以为真。他说他永远都不会离开，她也信以为真。

“男人都是骗人的！”黄昏时，她踢着半人高的荒草恨恨的说。

“你如果来了，我就算你守诺！”天渐黑时，她蹲在荒草里喃喃的说。

“我知道错了，你来了，我以后再也不乱来！”天黑了很久，她抱膝坐在荒草里，流着泪说。

她知道错了，什么郝威，什么王海亮，什么让她动心要去征服的画家，那些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为什么一直念念不忘？小晨劝她看看眼前，可是她为什么永远看着空中？

小晨？小晨早已经烦她了吧？所以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面前的河水在流，而她心中的河却干了。干干的河床上，残留着往日的快乐。是啊，她也曾经快乐过，只是她都搞砸了。

她站起来，走到河边，定定的望着河水。如果她顺着河飘走，是不是可以洗干净自己，至少在他们的心里，她还是当初那个纯洁的她？这个想法太诱人，她轻轻的步入河水。咦？她朦朦胧胧的想，水没有想像的冷？也是，快五月了，快到他们的一周年纪念日了呢？原来她一年不到就搞砸了吗？

等到水没到腰的时候，冰凉的感觉让她清醒过来。没有用的，就算她顺着河飘走，还是没有人爱她，她将孤零零的一个，飘在不知道什么地方，聊斋里的女鬼都是一直飘。淹死也很丑，她一个激灵。不知道何去何从，她茫然的站在河里发呆。

张建赶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河里有一个影子。那一刻对他而言，用魂飞魄散来说也不为过，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河边，一声“青青！”叫的惊心动魄。

李青青愣愣的回头，入眼的是张建瞪圆的眼河着急的脸，他在往河里跑。电光火石间，她笑了笑，准确的抓住了老天给她的机会。心中默默的说一声，对不起，我就再骗你一次！她屈腿让自己没进了水里，然后再使劲一蹬彻底离开了河岸。

青青不会游泳！张建手足并用跃进河里，游到刚才看到青青的地方，却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来回的游着摸着，就是没有摸到一片衣角。无助在他心底生根，他手脚发软，嘴里急急的低语“去哪里了？”

青青的确不会游泳。她知道这也许是她唯一的机会，她使尽力气让自己沉在水里不那么容易让张建救上去，直到一口气尽，她再想探出头来也已经力不从心。罢了！迷糊中，她想，这是天要收我，就是不知道我会飘到哪里？又会有几个人时常想念我？

张建开始往河中心游。心如擂鼓，他知道他大概坚持不了多久。这一刻他也想起了他们的初识，他那时见到的那个笑的灿烂，满眼浪漫的女孩。人生若如初见，该多好？

手上突然摸到一物，张建逛喜，游过去伸手一托，果然是青青！青青没有挣扎，一动不动的由着张建托着往岸边游。张建心里一紧，使尽力气用最快速度来到岸边，探了探青青的鼻息，感觉的微微的呼吸，他手脚一软摊在地上。

呼吸道仿佛着火一般的刺痛，这是他刚才反复在水中屏气最后又拼命游上岸的后遗症。刺痛让他清醒，他爬起来按压青青的腹部，让她吐出水。到青青恢复意识，直直的看着他的时候，他才后怕起来，一跤跌坐在地，抱着头全身剧烈的颤抖。

良久之后，青青开口了，声音沙哑。“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她问。

张建一言不发的维持着刚才的动作，颤抖却终于慢慢的缓了下来。是不是打算不要她了？所以她就要轻生了吗？如果他没有赶到，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这个想法萦绕在脑子不能散去，令他再也不敢轻易就想分手。

青青等不到他的回答，自顾自的说：“我保证，永远不做错安安分分的在家，你能原谅我吗？”

能原谅她吗！不原谅就不活了吗？张建猛地抬头看着她，哑声问：“会死的，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