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人间(247)

有一天晚上她透过被子清楚听到了爸爸妈妈对她的讨论。

爸爸说：“这个孩子尽喜欢一些不正经的事情，胆子又大，又有心机，万一行差踏错成了社会败类，我们后悔莫急。要对她严厉一些！”

妈妈叹气：“也不知道这个孩子随谁？脑子里想的怎么都奇奇怪怪？”

爸爸说：“自古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在被里默默的流泪，无意中发出了一声呜咽，谈话嘎然而止。

她心里升起了报复的快感，刻意大声的呜咽，像控诉一般。

爸爸却不再沉默，“睡觉！”他生气大声的说，关灯再无言语。

她和爸爸的一轮较劲，她输了。之后长长的很多年，她想尽所有的办法和爸爸较劲。直到她大了能看懂人们眼底的心意，看到在爸爸的眼底尽是对她的怀疑。那年她六年级，明白了世界很残酷，有些错没有重来的机会。

林晨从梦中醒来，皱了眉头抵挡窗外刺眼的阳光。也许是海拔高的关系，拉萨的阳光格外刺眼。身体有劫后余生的反应，林晨体验到她甚少有过的虚弱和无精打采，她手脚微麻，身上无力。这个地方再待下去是自杀行为，她改签了回程的机票。

飞机从群山的拉萨机场离开的时候，林晨是感慨的。世上有些事，多努力都不可以，像这个高原反应，像她儿时，终于明白了两个人一直较劲会失去对方，等她再想做好孩子的时候，爸爸却没有了。

这个年夜守的惊心动魄。想弄明白的事情还是没有弄明白。

回到上海的林晨慢悠悠的在大街小巷里走。体力被这么一折腾大不如前，没多久额上尽是薄汗。她抬眼看遇见的木牌，往里张望不知开门与否。

顾孟从里面匆匆出来，似乎打算出门。见到林晨他一愣，大年初二她怎么在这里？“来喝东西？”

林晨微微点头，“不知道开门营业吗？”

那肯定得开呀！“开！就是要晚一点，服务员还没有来。你既然现在来了，不如进去等等？”

林晨摇头，“你不是要出去？我不耽误了。”

顾孟连忙摇手，“我不是出去，是在里面看到有人，出来看看！”

真的吗？她怎么不觉得遇见是一个服务至上有客就迎的地方。顾孟已经转身往里走了，她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顾孟将她带到了玻璃房里，“这里好吗？大厅没有什么人太冷清。”

奇怪的感觉更甚，林晨微微皱眉。顾孟却手脚快速的打开空调关门出去了。

“……”这人想客人想疯了？林晨从后面看着紧闭的房门发愣。

顾孟冲出去，飞速游走在大厅各个角落，不一会儿大厅就变成了营业状态。他喘了口气，抽出电话打给在等他的几个朋友，“去不了，你们来店里！”

顾孟这天胳膊快甩断了。那群狐朋狗友一来便弄清了情况，一个个挤眉弄眼的嘲笑他守着个店对女生献殷勤。天地良心，他这殷勤根本献不出去，只能在这里守株待兔！这帮人一个个花样点酒，他也只能认命的在吧台里给他们一杯接一杯的调酒。终于得了空去玻璃房看看的时候，推门进去屋里空无一人。他往背对门口的沙发角落里一看，果然睡着了，他调高屋内温度，悄悄退出去。

第210章 花满人间

林晨这天离开遇见的时候，这里和以往大不相同。一贯安静的场所，三三两两的坐了几桌客人大声的聊天。她对在吧台里忙活的顾孟微一点头，拉开门走进了寒风里。总觉得背后那些客人在观察她一般，她摇摇头自嘲，你也太步步皆兵了！

傍晚的天气更冷了一些，她缩了缩身体，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小屋。这些天想不通的问题一直盘旋在脑子里不能停止，她像一个没了方向的小鸟。儿时的回忆不断，儿时的恶梦也不断的出现，她好像走回了生命的第一个循环里找不到出来的路。入睡变得越来越困难，睡眠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短。

遇见的玻璃房好像有一种让人安定的魔力，她坐在里面时不知为何产生了安逸的感觉，想不通的问题似乎也可以暂时放一放。两个小时的香甜睡眠缓解了她疲劳，她拉开久未打开的文件盒，从里面拿出一本面上印着粉色小花的本子，翻开第一页。

“1991年4月12日：

今天我又闯祸了。工地傍晚没有人的时候像迷宫一样，砌了半截的墙上有钢筋和铁丝，地上有各种颜色废弃的小节电线。我在迷宫上面跳来跳去，再跳到地上捡彩色的电线回去做成各色各样的小花。但是没想到爸爸从厨房的窗户可以看到我。我到家的时候没有挨上打，据说是妈妈进门的时候挨了爸爸一下。爸爸打错了人，没有兴趣再打下一个进门的我了。爸爸问我去哪里了，我面不改色的撒谎。他失望的走了，走前他说‘你去厨房看看对面是什么？’厨房的对面？我站在那里看过，对面可不就是我刚才跳来跳去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