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梦里人(65)
“没听说啊,军中纪律森严,哪会有女孩子啊。”灵丘支吾着应。
赵绰接过令牌,又回头望,那原先那处已经没了人影。
他愣在原地,甚至怀疑,方才莫非只是他太过想念所生出的幻像?
高溪不记得是怎么走回清宁宫,她大口大口喝水,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娘娘,赵将军未必是这样的人,兴许不是咱们想得那样呢……”
“三年了,他身边有了新人也是正常的。”
“可瞧着赵将军对她没多亲昵啊。”
高溪起先也这样安慰自己,但皇帝偏要来插一脚。
筵席结束,天色已经很晚,皇帝不回养心殿去歇着,非要到清宁宫来坐坐,说是想儿子了。
“朕知道皇后晚上去了。”皇帝哄着小床里的小皇子,说得很随意,“皇后见着那姑娘了。”
高溪原本兴致缺缺,听了这话才抬头去看皇帝。
“她、她是……”
“还能是谁,赵绰前线打仗遇见的孤女。”
“那怎么带进宫来了?”
“他来求朕赐婚。”
高溪下意思扯了扯嘴角,不知该露出个什么表情。
她们缘分已尽,总不能指望赵绰一辈子孤家寡人一个,他遇见心仪的姑娘,自己该为他高兴才是。
但她心里觉得苦涩。
“皇后,既然赵绰都往前走了,咱们是不是——”
“不可能。”
高溪走过去,将小皇子从小床里抱出来,放到自己床上。
“珩儿睡熟了,皇上请回吧。”
皇帝在高溪这吃了三年的闭门羹,早就习惯了。
“皇后再想想?这日子总得往前看。”临出门前,皇帝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劝着高溪。
高溪权当听不见。
不久,宫外真的传来骠骑将军大婚的喜讯。但高溪仍旧日复一日抄着经书。
已经做了英昭仪的赤格侧妃,来劝她,高溪也全都不听。
她总觉得,是她做主将赵绰推到这位置上。
再后来,宫里也就没人来劝了。
承祜四年,年仅二十五岁的皇帝溘然病逝。
临终前,皇帝将高溪唤到病床前,夫妻二人早已是貌合神离,纵然皇帝始终有心重修旧好,奈何郎有情妾无意。
即便是眼下皇帝就要故去的关头,高溪也没半点情绪波动。
皇帝虚弱地连咳几声,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
“皇后比朕还要绝情,你说放下了,不回头,便是真的再不回头了,这些年朕处处依着皇后,可从不见皇后有半点心软。”
“我早就说过,你留得住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
“赵绰就那么好?这么些年,就算他都成亲了,你还是忘不掉?”
“是。他很好。在他出现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被人爱着、惦记着,是什么滋味,是他让我觉得这世上的感情可以很美好,而不是像从前我和你之前那样,生硬冰冷。”
皇帝闭目不言。许久,才缓缓开口。
“如果朕早一点把皇后放在心上,也许就不会有这一遭了。朕有时候也会后悔,当初或许应该成全你们,不该强留着你,可一切都太晚了。”
皇帝身子骨差,说句话都要咳上一会子。
“不过珩儿还小,他是朕唯一的皇子,这皇位必定是他的,皇后很快就做太后了,你若是想,大可以将大权独揽,便可以和赵绰再续前缘了。”
“我可不像你那么龌龊。”
高溪说完,起身就走,还没等她踏出养心殿的宫门,总管太监一声哭嚎传来——
“皇上,崩了。”
高溪的儿子登基称帝,改年号为其华,尊高溪为皇太后,上徽号‘庄慈’。这一年,高溪也才二十三岁。
可她却忽然有种历经半生的沧桑感。
随着先帝离世,高溪心里盼着这段旧年陈缘也能在她心里画上句号,开始新的生活,她一心扑在儿子身上,不再整日整日抄着佛经,也鲜少再去打探赵绰的消息,她那时想,各安天涯未必不是一个好结果。
其华三年,南昭的军将攻破北昭都城,生擒北昭皇帝,掌控了整个北昭命脉。
率军的正是赵绰与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小言将军。
至此,南北昭之间长达百余年的拉锯战落下帷幕。
本是举国欢庆的壮举,小言将军回宫里奏报复命时,却带来了赵绰的死讯。
高溪起初根本不相信,南昭军大获全胜,主将怎么可能身死沙场。
“骠骑将军说这是硬仗,要身先士卒,攻城时,他最先冲上去,被城墙上北军丢掷下的重石砸中,当场殒命。”
高溪听见这话,目光都呆滞了,她脑中一片空白,已全然无法思考。
“他是不是,想着既已帮大昭实现统一,便不想当将军了,想卸甲归家,所以死遁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