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清醒纪(2)

带一把盛放的花朵回家。不知如何相待。左右看着都是欢喜,只用清水灌溉。心怀不舍沉沉睡去,忘记用相机把它们拍下来。次日早晨醒来,便发现一把花均已死去。越是美,死便越显惨淡。发黄萎谢,如同废纸。一日都不能拖延。

不甘愿被折离枝端失去了灵魂。不能做坚韧的行尸走肉。宁愿自毁至形容狰狞,被人丢弃。

如此,这短而无救的美才深入骨髓,令人怀恋。绝不苟延残喘。

这白色香花代表夏天的开始。如同一个女子不可被捉摸的个性,无法调和的缱绻决绝。

就是要这样地。被你无法得到地深爱着。

六日 做梦

6月某天,做了一个梦。

看见自己坐船去往一个陌生地。沿着绿色的宽阔大河逆流而上。水波湍急,有巨大的植物,一株株挺立。茎很粗,叶子肥硕阔大,生长在水中央。遥远山峰上有盛开的大朵芍药,暗示更多的繁花盛开在深处。绿叶层次分明,色泽苍翠。

这地方,就和曾经在梦中出现的许多陌生地一样,让人欢喜,却不知道来处。

很多梦都是关于行走。看见自己坐船或坐飞机(不知道为什么,通常就这两种交通工具),去往各种陌生的地方,见到各种陌生的人。

太平洋,闷热颠簸的轮渡,飞机在天空中滑翔时的俯瞰,土耳其人,无名小镇……常常会看到河,渡河,山谷,植物鲜艳的颜色。身份不明的人。

那次梦里有一个男人,一身白衣,是轻而薄透的白棉,灯笼裤里露出深红的底衬。一个背影,走向门外。他似乎是受歧视的。但我觉得他有微妙的骄傲感觉。对他印象深刻。

有些梦一醒过来就忘记了。有些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比如十多年,一些细节依然清晰可见,成为了记忆。

我的梦会有极其绚烂艳丽的颜色,比油彩更凝重。鲜红的天空,大块白色的云疾速掠过,仿佛是故乡的台风天气。坐船,看到孔雀蓝的河水和深绿的山峦。那种颜色的质感,仿佛鲜血从眼睛里喷射出来一样。这是个突兀而妥帖的比喻。

还记得天空的形状,烟囱,柱状的烟雾,一条一条交叉,纵横,仿佛水彩一样清晰鲜明。似还在不断喷气。景象壮观。

曾经重复了好几年的一个梦境是被人追赶,不停奔跑。总是跑在一个循回反复的地方,走廊,或一扇一扇的门,无数次转折的巷道。跑得已经非常累了,但不能停下来。也许那时候的自己,有着非常强烈的拒绝和不妥协的倾向。但后来知道,那是缺乏安全感的缘故。

 

再幼小一些,梦见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从家里院子的木楼梯顶端跳坠下来。飞翔的恐惧和美感。后来很多人说起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大概是年少时期骨骼在增长。童年时还曾梦见死亡的人。看不清楚面目,不知道来历。只见他起初躺在门外,然后起身来敲门。与他隔着门对峙。知道他是魂灵。

有人会把他自己做过的梦记录下来,荣格是一个,我的一个做摇滚乐的朋友亦如此。他给我看他的画,有悬崖,长着翅膀的马,他自己,以及站在他对面的另一个自己。梦里发生的事情,是现实中无法遭遇甚至无法想像的。它变成生活之外的一种延续。是另一种激动人心的现实。

它让我们能够有机会看到镜子对面另一个自己。

十五日 拥抱

是在哪一个夜晚。你拥抱我。

我们坐在一起,就仿佛在轮换着比赛抽烟的速度。

长时间的沉默。沉默之后,玻璃烟缸里就堆满长长短短的烟头和零乱烟灰。

如果我们可以这样理所当然的沉默,就似乎我们可以做理所当然的爱人。

你没有太多的话,对我说。我亦如此。

抽太多烟,因此常常觉得缺氧晕眩。但愿我能够不清醒地跟随你。

给你看我二十岁时候的照片。轮廓收敛,眼眸透明。这样瘦而清决。

在闷热的汽车后座,坐在你的身边。你的呼吸有变化。

呵。我是这样敏感的女子。所以经常脸红,并且会难过。

一个人笑着笑着,也会掉眼泪。

你转过脸来看我。我们之间的空气变得沉静如水。

我们仿佛对峙。但是总有一个人先溃败。

谁比谁清醒,所以。谁比谁残酷。

十八日 自省

有一些盛名繁华之下结束生命的人,也许是因为长久反复的自省。

华丽的表演者,在形式感之中忘记了自己的所求。而清醒的表演者,听到内心的声音,并试图表达。只是,表达之后,入戏与出戏虽只有一步之遥,但太过投入,最终惘然于内心的途径该通往何处。

上一篇:莲花 下一篇:素年锦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