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战纪(56)

“爹，您坐稳，咱们要走了。”

“好，三娘子，你干粮带了吗？”

“就在您手边，还有水囊，您伸手就能摸到。”

“好……”

牛车晃晃悠悠上路，带着老人对未来的希冀，与高盈盈对吕家的唾弃，离开了这个令她痛不欲生的伤心之地。

沛县地处泗水郡，乃是项羽的封地，一路过来几乎不见流民。因为项羽这一年多压根就没在自己封地上呆过几天。

他喜欢到处打仗，今天打打这个，明天打打那个，看谁不顺眼就去攻打他，可以说是把‘穷兵黩武’这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虽然不抓壮丁，不兴土木，但取代徭役的是，百姓要比以前多交更多赋税，尤其是粮食。百姓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全家老小还是吃不饱。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高盈盈叹了口气，望着擦身而过的运粮队伍感慨万分。

“汉王妃这话说得……啧啧……小人就不爱听。”领头的那名运粮官突然调转马头行至牛车前面，马身一横拦住去路，道：“咱们项王对百姓好着呢，你看这路上都没多少流民，个个合家团圆，拿他们点粮食算得上什么？”

高盈盈不做声，只是冷冷地望着来人。

运粮官见状哈哈大笑起来：“王妃娘娘，您不认识小人啦？”说着举起袖子遮住半边脸，露出一双猥琐却精光四射的眼睛。

“你是咸阳别馆里的那个密探？”高盈盈失声惊呼。

“承蒙汉王和汉王妃关照，当年小人奉命在别馆监视你们时可没少吃苦头啊！”运粮官放下袖子，冷笑一声：“如今汉王为救张良得罪了我家大王，正巧在这遇上，就请王妃跟小人走一趟吧！”

此时项羽大军正屯兵田翟县，因为有人告密说曾在这附近发现齐王兵马的踪迹，于是项羽一路追击至此。

这一天，他跟虞姬在营帐里面喝酒，突然亲信来报说抓住了刘邦的爹和老婆。

项羽一听刘邦的名字就来气，说，等我宰了齐王田荣，下一个就轮到他。

亲信问，那现在怎么处理刘邦的爹和老婆？

项羽不耐烦地摆摆手：“一个老头一个娘们，能有什么用？杀了杀了。”见亲信站着犹豫不决的样子，大怒，把手里青铜酒爵朝他扔过去：“没听见我说话吗？还愣着干什么？”

亲信被酒爵砸了一个大包，捂住额头哭丧着脸道：“大王您忘记啦？你曾对亚父发过誓，不再乱杀俘虏的。”

项羽眨巴两下眼睛，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亲信又道：“要不还是先问问亚父，如果他也觉得没用，那再杀不迟。”

“亚父如今在彭城处理内政呢！”项羽摸着下巴，略一思忖：“先软禁起来吧！等亚父来了再做决定。”想了想又道：“要善待俘虏，免得亚父多话。”

高盈盈和刘老头被关在大军最深处的营帐里，进出都受到限制，不过好在项羽没让人虐待他们，吃的喝的一样不少，甚至比外头士兵还要好上很多。

两人一住就是三个月，期间范增来过又走，项羽却始终没提起此事，原因是，他把这两人给忘了。

这天中午，项羽正吃饭呢！夹起一片肉放入口中咀嚼几下，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

“去，把炊营管事给我叫来。”

亲信领命而去，不一会带来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

项羽唬他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军营里私宰耕牛？”

那中年人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人怎敢私宰耕牛，那牛是自己摔断腿，经过衙门报备后方才屠宰，将肉进献给大王的。”

“原来是这样。”项羽笑着吃了几口肉：“把肉分一分，各营都送些过去。”

“小人已经送过去了。”

项羽眉毛一抬：“你倒是机灵，说说看，都送去哪儿了？”

炊营管事重重磕了个头，也不敢仰起脸直面项羽，只是垂首道：“几个大营主将，龙且将军十斤，钟离昧将军十斤，项庄将军十斤，季布将军十斤，虞姬夫人送了十五斤，彭城亚父那里派人快马加鞭送去三十斤，还有些副将都分两到五斤不等，汉王妃那里送去四斤，后勤管事送去……”

“打住打住……”项羽抬手制止道：“汉王妃？这谁啊？”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猛地从坐席上站起来。

卧槽，怎么把这两个人给忘了？项羽一脸黑线，合着就让他们在我军营里白吃白住三个多月？

炊营管事显然误解了项羽的面部表情语言，抬起头谄媚地笑笑，邀功般道：“因为项王嘱咐过要善待俘虏，所以小人从来不敢怠慢，吃穿用度都按照百夫长的标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