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难及(100)
怎样与关夏扯上干系,宇槿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自己某次外出时,关若籣便指着关夏对她说:“这就是你弟弟。”
她那时从宇家出来不久,还没见到关夏时,还以为是宇家里的哪个自己不知道的弟弟妹妹,刚见到关夏还有些失望。但这失望一下子就被她那兴奋的心情冲淡了,只想着和眼前的团子耍上一耍。
关夏对她说,她的命是“她”给的,她那时光顾着生气了,却是忘了问这个“她”是谁。
想起南溪茶会上自己那一夜的遭遇,宇槿忍不住想,关夏说的“她”和卫蔚提到的“她”总该是同一个人。
是商珙桐么?现在想来,她又觉着是的。
她便不由为几人之间的关系感到滑稽。
刚到房间里躺下,便听见有人敲门。她高声问是谁,便听外头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是我,容敏!”
闻言,宇槿赶紧下了床奔向门口。
还没开门,又听容敏在外头说:“方念也在。”
开了门,他们两人便走了进来。容敏颇嫌弃道:“我明明叫人说了要你等我,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这么快就下来了。”
宇槿郝然:“我忘了……”
“不说了。方念,你跟她说吧。”容敏一屁股坐在床上,看向方念。
宇槿关好好门,走在后面,见方念站着,便对他说:“随便坐吧。”见他还没出声,便问:“怎么了?”
方念便道:“我和容敏想去灭泉那里看一看,你要不要一起?”
“怎么突然要去那里?这个季节去那里,没什么好看的吧?不应该是春夏季的去那儿才能看到一大片棣棠么?”
容敏径直问:“去不去吧,给个准话。”
方念在一旁说:“最近杂事很多,要想宫山这边出船还要等好一阵子,我们去了灭泉那边,到时候回清源也方便。”
宇槿见他这样说辞,便问:“你不多呆几天了?”
宇槿有时觉得自己和方念、弋涟原可算是难兄难弟,但这毕竟只是她的自我感觉。便是方念当真不受待见也好,弋涟原同家里有嫌隙也好,也没法说谁比谁好得多。毕竟有些东西总不能摊到明面上来讲,只让时间布尘作无事发生。
她抬眼看看窗外,又说:“明天去么?现在去不合适了,有些晚了。”
窗外还是蒙蒙细雨,初秋,阴暗的天色便更添几分冷意。
容敏自知天不算早,便答她:“嗯,不算早了。我和方念计划好了,不管你去不去,我们明早就走。”
“你们今晚在这儿住?”
“嗯,对啊。”容敏答完,便又问她,“听说今天你们家的人来了,还找了宇宣,你当时应该和她在一块儿,不知道见到他们没有。”
“见到了。”
“来的人你们认识么?”
“认识。”宇槿说,“小时候算是玩在一起吧。”
“真厉害,这么多年没见了还能认出来!”叹完,容敏便问,“宇槿,吃了么?没有的话我们三个一起呗。”
容敏没有细问,宇槿便也没有多说,心底也有些庆幸。毕竟真要细说起来,她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具体说来,她是六七岁时离的家,记的事也不多了。现今她想起来,似乎就只记得一直虎着脸的大长老,再有就是由于大了她们几岁而对她们格外照料的宇星零了。
那时候宇星零这个半大小孩哄她们很有一套,她们个个惟他马首是瞻。他那时候已经在宗堂里学了许多东西,宇槿她们这些尚未入学的便多半由他们先带着。宇槿还记得有次自己率先学会了新的一招,便眼巴巴地跑到宇星零跟前讨夸的情景。她们那时候是真喜欢这位大哥哥。
她母亲很温柔,是位遗孀,没有再嫁,是以她的记忆里没有父亲。庭前有一株木槿,记忆里她看着花落了几回。
她的母亲会在雨时的屋檐下温柔地唤她一声“槿”,拿过热毛巾在她脸上仔仔细细地抹几回,叫她不要玩得太疯、跑得太远。
她乖乖应了,转头却又偷偷叫上宇祈,两人去湿漉漉的水塘边玩得不亦乐乎。
于是夜幕降临时,她便又鹌鹑似的缩在一处,等着母亲降下责罚。她的母亲生气的时候也是很温柔的,但她这时候就是怕她。
如今想来,她恐怕和她的母亲确乎是没有血缘上的联系。小孩也是敏感的,再者她也总听见有人在说,她心里便也隐约觉得是那么一回事。
记得自己还因为这话在母亲跟前哭过几次,她的母亲哄她不好后便也不再多言,只把她揽在怀里,默默地给她顺气,于是她便多次因为这事在她怀里睡过去。
现今年岁长了,也不像以前那样拼命地钻牛角尖。再回过头去看,心里的那股哀痛似乎也早已随时间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