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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最终曲(20)

龚心问王弘路钱是怎么来的,王弘路心情好,没听出话外之音,痛快地说:“反正不是偷的抢的,管那么多干吗,爱买点啥就买点啥。”

龚心再不敢多问,手里的钱还带着王弘路的体温,她转手就还给了李斌——已经易主的丁是丁酒吧老板。她在那里已经干了四个月,给了这一万块,她就彻底还清那5万块了。

李斌对龚心还有点不舍得,但并没有挽留,龚心出酒吧的时候,李斌跟过来,说:“我知道王弘路根本不想还这5万块,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你来这儿吧?”

龚心摇摇头又点点头,泪水湿了一脸。

李斌说:“你这个人太重情重义,但……多保重吧,有什么事情还可以找我。”

龚心重重地点头,跑开了。

6、

已经过去五天了,隔壁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弘路憋得跟跋浤了十天山路没喝水似的,好不容易看到水龙头,恨不得整个拔捤,却被人家告知停水。

他一遍遍盯着对面的住户,几次想踹开大门探个究竟。

孤静。

只是孤静。

孤静极了。

第7天的时候,王弘路坐不住了,在小区里面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殊情况。担心这边有情况又急急赶回来,他刚进单元门,就听到了和上次差不多的喧哗声,一口气上了五楼,刚把耳朵贴在人家门边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被厚重的铁门弹开,一屁股摔到自家门前,从铁门里出来十几个笑得跟小民警一样诡秘的男人,领头的男人手里抓着个麻袋,王弘路还没来得及喊出声,麻袋已经罩住了他的上半身,与此同时,一声闷棍打在他的头上,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王弘路被人发现是在十天后,家住郊区的大学生李玉放了寒假去遛狗,刚到村头小麦地的岔路口,小土狗就跑到路边的沟里刨个不停,怎么叫都不走,还汪汪起劲地叫着。

结果李玉刚下自行车就看到从几乎碎烂的麻袋里露出的,王弘路被打得乌黑的、惨不忍睹的脸。

8、

龚心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时正在马路边上贴寻人启事,王弘路十天没回家,打电话不通,她报了警,警察录了个口供就叫她回家等消息,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她实在没有办法干等下去,就开始在胡同里挨个贴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上的王弘路还在对龚心笑,眸子亮亮的,一手握着扎啤,痞里痞气的。

就是鼻子小了点儿,嘴巴大了点儿,龚心喃喃着,眼泪就流下来,继续自言自语:就是脾气大了点儿。

但我还是很爱很爱你的。

她几乎把榕城的每条街道都贴了个遍。

龚心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两个警察就拿着记录本,一板一眼地问龚心: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你最后见到死者是哪一天?几点钟?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你和死者有过纠纷吗?

我们给你打电话时你昏过去了,死者的死对你来说没有一点预料吗?

……

龚心摇着头,一声不吭。

一个女警察察觉到什么,问:“你在榕城还有别的亲人吗?要不要打个电话?”

龚心闭上眼,又睁开,掏出手机,电话刚接通就哇的一声哭开:“水清你快来……”

我曾经无数次祈祷王弘路死去。

我没想到这下他真的死掉了。

如果我知道龚心会哭得这么伤心,无论如何我都不该那么诅咒他。

我无法忘记龚心伏在我的怀里哭得伤心的样子,她的双臂绕过我的腰际,狠狠发着力,因为过度哭泣而浮肿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说水清,那帮警察真是一群混蛋,他们审讯我,他们以为是我杀了他,他们审讯我,在我失去我最爱的人时,在我那么悲痛和无助时,他们在我千疮百孔的心脏上放了一个又一个炸弹,水欣,他们想炸死我,他们嫌我还没有粉身碎骨。

水清,所有的人,都迫我从今天开始,用“死者”两个字取代,有关他的一切。

王弘路不再是王弘路,从今天起他的名字,叫做死者。

9、

伊莎莎主动跑来跟龚心冰释前嫌,龚心只是握住我的手,谁也不理。

我们一致认为龚心不能在原来的地方住下去,刚巧姜易成看到楼下的两居室招租,就付了三个月的租金,龚心在我们的安排下,搬了过来。

王弘路的爸妈从山西小县城匆匆赶过来,是很典型的老实巴交的农民,嘴巴抖动着,哭得老泪纵横,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仿若在空旷的地面上扔下的巨石,被人消了音,却依然可以感知那巨大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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