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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信人空缺(5)

却不小心踩了对方的脚,立刻得到一个白眼:“你会不会跳!真丢人!”

她也不示弱,立刻一脚跺上去,在男孩子龇牙咧嘴的时候轻描淡写地笑,呀,对不起!

那家大人火冒三丈,眼看着两家就要吵起来,竟然是居委会主任那个老太太:“别吵别吵,都是邻居,小孩子闹别扭大人别动气……”

“其实算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失恋吧?”

她笑得明媚,一扫之前的怅惘,只是眼角划过他的戒指的时候,仍然五味杂陈。

“你的第一次也未免太多了点。”

他声音轻飘飘的,有一丝怪异的醋味。她闻言愣了许久。

“是啊,”她不无自嘲地盯着已经破败的夜总会,“我初次牵手初次拥抱初次接吻都是和不同的人,却从来没认认真真谈过一场完整的初恋。多可悲啊,回头追忆下过去,放眼望去,全是些鸡零狗碎。”"

她扬手叫车,把男人独自扔在原地。

刚入大学的时候就在迎新Party上喝多了之后吻了师兄。

他们都以为她是个轻浮开放的女孩子,身边萦绕着各种男人,然而她确实从来也没有谈过男朋友。热烈主动,又洁身自好,这样的矛盾,他们都不懂。

也没有人懂,后来她不求有人理解。

如果爱情是一条河,无数人壮烈地扑通扑通往里跳,灌了一肚子泥沙人事不省,她却小心翼翼地摸着石头,慢慢走到了对岸。

她以为自己聪明。

初次见到这个心仪的男人,她就假装扭脚碰洒了一杯水,男人衬衫湿了大半,然后一眼看到始作俑者的明眸皓齿和俏皮笑容,呆在当场。

之后是点头之交。

再后来,KTV吼歌,不少同事烂醉如泥,她又碰洒了一瓶酒。

他笑得温和:“你是故意的吧?”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故意的,所有的巧合,所有的心有灵犀,所有的温婉可人善解人意,甚至干练洒脱。

她无数次自以为巧妙地暗示,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坐摩天轮呢,真的,以前没有坐过……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做蛋糕呢,尝尝,是不是还凑合……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讲起这些呢,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她这么多年对爱情浅尝辄止的经验。

然而这些经验,让爱情变得不再惊艳。

何况他不信。

她回过头看不到三十年的这一路,自己的爱情,每个第一次都只是一个片段,属于不同的路人甲,琐碎拼不出形状。

眼角有点湿,她低头找纸巾,注意到夜总会门口的信封上,寄信人地址,竟然是自己祖母家。

祖母去世多年,房子已经卖了。她自从上高中起,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破败的老城区。

她走过去,浓重的夜色中,吱呀呀的木门上,别着一只粉色的信封。

“现在告诉我,你想起那个被你气得两眼一黑人事不省的居委会主任了吗?”

她想了半天,仍是放弃。

“我每天下午从幼儿园回家后在阳台上独自玩的时候,都能看到白纸做的蜻蜓从楼上某层飘下来,像不停旋转的雪花,一朵接着一朵,我扬着头等,蓝天映衬下它们仿佛云彩的碎片,真好看。

“后来我就常常会等着它们陆陆续续飘下来,我个子矮,没办法探出头去用目光追随着它们落地,所以每次都小心翼翼地等着白蜻蜓经过我家窗台的那几秒钟。

“为几秒钟的美丽,等上一下午。"

“后来我听奶奶说,那是7楼2门那家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扔下来的。奶奶说那家的小姑娘可机灵了,特别能装乖。"

“但是后来突然连续好多天都看不到纸蜻蜓了,我等啊等啊,奶奶说,是那个特别严厉的居委会主任告诉7楼家的大人,说小姑娘乱扔垃圾,污染街道环境——‘这孩子没完没了,是不是闲的?’

她读到这里,忽然耳边想起那个居委会老奶奶尖后的嗓音,不禁莞尔。

“我很难过,因为再也看不到竹蜻蜓了。

“没想到一个多月以后的一天下午,金灿灿的阳光晒在脸上,我无意间抬起头,突然一大片白色的纸蜻蜓云雾从天而降。

“我不像你口才那么好,真的无法形容那时候的感觉,完全被震撼傻了。我只顾着张大嘴巴看,成百上千,洁白无瑕,它们旋转着缓缓落下,错落的空隙里填满了阳光,像五月晴空下了一场盛大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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