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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我们(135)

余淮忽然毫无预兆地沉下脸,说:“耿耿,你是不是特希望看到我哭得像孙子似的?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他没有给我反应的时候,拎起书包转身就走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着十点钟的末班公交车回家,头靠在起了窗花的窗子上,靠得太久,帽子冻在冰霜上,差点儿扯不下来。

不开灯的公交车里,霓虹灯和车灯都被窗花扭曲了,光怪陆离地折射在车顶上,像是它不打算带我回家,而是要带我逃跑。

我不再是递给司机五十块钱让他可劲儿往远了开的高一小姑娘了。

第二天上午,我在家里整理行李,准备乘傍晚的飞机和我爸妈一起去北京。

我已经不记得我们一家三口有多久没有待在一起了。

我在北京有四所学校的考试,所以向张平请了两个星期的假,看样子,我的生日也要在北京度过了。

上飞机前,我收到了余淮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啊,我太急于想要让你开心,更急于想要成为能走进你内心的人,急不可耐地要撕破你辛苦伪装的坚强面皮,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我花了半个小时,自斟句酌,却没凑出一条完整的短信息,最后还是只回复了三个字:“没关系。”

你好、谢谢、对不起,再见、拜托、没关系,客套词救了我们多少人的命呢。

我妈开车到我爸家楼下,然后把车停在了我们小区里,我们三口人一起打车去机场。

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要给我最宽松的备考氛围,他俩见面之后一直和和气气,没有拌嘴。

好像我们还是一家人一样,特别好。

这时我们一家人第三次一起去北京。前两次都很开心,我不知道这一次会怎样。

到北京的时候是晚上七点,我们排了二十分钟的队才打上车。酒店在鼓楼附近,我和我妈住一间,我爸住一间。我们放下东西之后去吃了烤鸭,九点前就回到了酒店,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分别赶去两所学校的报名会。

我洗漱完就窝在床上发呆。我爸没让我带任何数理化的复习资料来北京,他说孩子太累了,放松两个星期,死不了的。

我妈擦着头发走过来,也钻进被窝搂着我。我闭着眼睛装死,脑袋里横冲直撞的是各种情绪,我怕一睁开眼睛,它们都会冲出眼眶。

“咱们回家之前,去卧佛寺拜一拜怎么样?”我妈忽热说。

“不去。”

“你小时候,有一次你外婆带你去拜佛,有个大师还给你算过命呢,我觉得挺准的,不如去拜一拜吧。”

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女儿指望不上了,开始指望佛祖了?我被我妈气笑了。

“算命的说啥了?”我问。

我妈想了想:“他说你以后是个穿制服的,可能是老师或者公务员,而且你是帅才不是将才。”

我皱眉:“帅才和将才分别是什么意思?”

我妈其实也不是很了解这些,但是作为一个知识女性,她还是努力瞎掰了一番:“将在帅之下吧,将军是帮皇上打天下的嘛,所以你是有统帅之才的,不仅仅是帮忙跑腿的命。这命肯定好。”

我知道他掰扯这些都是为了让我不要因为这期间的考试而感到紧张。当我对自己没信心的时候,她想告诉我,你的命运是老天爷决定好了的,别怕,照着它一一验证就好了。

“婚姻呢,有点儿难办,”我妈接着说,“姻缘来得比较晚,但最后结果是好的。能生儿子。”

我刚坐起身来喝水,听到最后四个字,差点儿喷我妈一脸。

电影学院门口人山人海,一多半是盛装打扮来考表演系的。我没心思多看,我爸妈倒是站在一起开始品评起路过的学生。

“一年才招了几个人啊,这录取比例得多小呀。”我爸感慨。

“明星梦呗,”我妈摇头,“这社会就是个金字塔,谁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往上层流动。”

“可不是嘛,咱们那会儿,好多行业还没规范,乱世出英雄。到了他们这一代的时候,其实日子没有咱们好过,压力又大,规矩又多,怪可怜的,”我爸感慨。

我赶紧往旁边走了两步,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两个党报时事评论员,却不小心踩了前面姑娘的脚。

圆脸小姑娘接受我的道歉,笑着说“没关系”。我们攀谈起来,得知她是从山东来的,叫程巧珍,来考戏剧文学系,明天去另外一所学校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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