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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糖鸡蛋(124)+番外

那个一念之间的想法一起,他整个人就一天比一天不行了,也一天比一天能平静面对死亡。

像是被小鬼钩住了脖子,无意识的等着被拖走。

陈富贵能理解这种感受,一个人生了病,心情跟状态很重要,当他面对病魔不去反抗反而开始后退的那一刻,两只脚就已经站在了黄泉路口。

好比文化人说的——求生的意念,对希望的偏执。

一旦没有了那两样东西,精神上就垮了。

陈富贵的床边跟地上都有食物残渣,他的喘息声像破漏的风箱,吐字极其模糊。

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似乎是某个在潜意识里存留的执念。

梁白玉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他咽了咽犯上来的腥甜,弯下腰:“叔,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陈富贵胡乱地扯住他的衬衫下摆,瞳孔放大,生命走到了尽头。

可他的嘴还在动。

好像他要是不把话说出来让梁白玉听见,就会死不瞑目。

梁白玉把耳朵凑到中年人嘴边,他隐隐约约辨认出一些细碎断裂的音节拼了起来,等他回神时……

中年人已经撒了手,走了。

临走前说的是:你害了我儿子,我去地底下了,不想在那看到你,碍眼。

第58章

陈砜把他爸埋在了门前的林子里,墓碑正对着院门的方向。

这样他爸想家了,就能看到。

坟前摆着一碗压得很高很紧实的米饭,一碗没放酱油的大肥肉,还有一杯白酒。

陈砜披着麻布跪在地上,亲戚都没通知,这场丧事办得很简单。他身边只有一个生命特征很薄弱,却在他送走他爸期间时刻陪伴他的病人,和一条瘸腿的狗。

起风了。

山林里掀起了一片骚动。

梁白玉的衬衫被吹得鼓了起来,长发在风里乱舞,他静静站着,周身有股子浓到化不开的枯萎与凋谢味道。

“呜……呜……汪!“

小黑狗突然对着坟包叫了起来,它像是才意识到从前在地里捡到它,把它带回家的人类已经不在了。

又像是它仍然不懂那个人类为什么要睡在土里,只是感应到了过于压抑悲伤的气氛,用叫声表达它的不安。

梁白玉蹲下来,捻住小黑狗后脖子上的一块皮毛:“嘘。”

小黑狗朝他鞋面上一趴,尾巴讨好的摇了摇。

梁白玉的视线从戴着白布背对他的男人身上经过,去向泛着湿腥气的新坟头,又往远处的天空跟山峰飘移,他喃喃自语:“不管是至亲,夫妻,还是兄弟姐妹,朋友……总有散的时候,都有散的时候。”

散了,就是真的散了……

梁白玉摸了摸小黑狗的脑袋,无声的叹息隐于风中。

不知过了多久,身前的男人转过来,向他伸手,嗓音嘶哑干裂:“走了,回去了。”

他愣了一下,把手递过去。

回家的路上,他们一直牵着手,没有松开过。

.

村里的习俗是,死人生前的衣物要全部烧掉。

至于原因,有说是留在家里晦气,有说是怕见着了那些东西会难受。

也有个说法是——每个人死了,都会去另一个世界,他们要在那里过日子开启新的生活结识新朋友,只是不会再和我们有交集了。

陈砜在他爸走后的第三天,开始收拾屋子。

梁白玉没帮忙,他浑身无力的坐在桃树底下,能不动就不动,呼吸都放得很轻很慢。

院里堆着一点秋冬的毛衣毛裤。

都很旧了,不知道穿了多少年,松松垮垮的变了形。

梁白玉微仰头,模糊不清的视野里是自由随意伸展的树枝,那些翠绿的叶片间夹着不少粉色。

那是一个个饱满的小花苞。

再过些天,就要陆陆续续的开了。

堂屋里传出脚步声,梁白玉的脑袋歪向那边。

男人把一堆春夏的衣服抱出来,他面容憔悴,额角是给他爸找寿衣时不小心撞到柜子角留下的伤口,眼里的血丝挺重,其他没有什么异常,做起事来和平时一样利索稳重。

沉寂的冰河湖面下藏着什么?

不知道。

也许是恐怖的激流,漩涡。

也许就只是一个偷偷躲在水里嚎啕大哭的小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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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燥的布料燃得快,转眼间就成了一团大火。

发霉的气味和樟脑丸味,以及每件衣服的故事,都随着这把火烧没了。

院里的鸡鸭鹅都跑回了围栏里,不敢离火堆太近。

小黑狗胆子挺大的,没有跑走,依旧窝在梁白玉脚边呼呼大睡。

梁白玉看着那火,冷不丁的出声:“收音机呢,要不要也烧给你爸?“

陈砜一顿。

“你爸不是喜欢听歌嘛。“梁白玉说,”烧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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