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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生淮南:暗恋(99)

那种别有用心的埋怨和炫耀,暗含着打抱不平的姐妹义气。盛淮南想着,不自觉地笑起来,过了几秒钟,笑容又一分一分淡下来。

他时常问自己,这样算不算有恃无恐。

因为他确定,因为对方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其实真正让他念念不忘的并不是她那句表白,而是她的背影。不是丢下一句“滚开离我远点”之后雄赳赳气昂昂地阔步离开的背影,而是在此之前他跟了一路的那个不远不近的背影。

那天深夜,她在高楼洒下的白色灯光下站了很久,哭到哽咽,却不擦眼泪,只是任由它们顺着脸颊流进领口。似乎现在一闭上眼睛,仍然能看到她孤单的背影穿梭在忽明忽暗的橙色路灯下,而跟在背后的他只是徒劳地垂下双手。原本看到她哭,他印证了自己的推断——她心里有鬼。就算洛枳是个敏感细腻的女孩,至少他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他的行为最多只会让她摸不着头脑,怎么会让她反应如此强烈,哭得好像要融化一样?

他想,他的试探,还是有了结果的。

或者说原本就不需要试探什么,他应该笃定于真相,换句话说,笃定于说出真相的那个人。天知道为什么他要自己去证实。

不过结果不出所料,洛枳扔给他一句莎士比亚的名言,机智有余,仍有那么一丝悲哀的恼羞成怒被他捕捉到。他想,这些就够了。

可是,为什么并没有成竹在胸真相大白的踏实感?他应该觉得快意,应该当场质问个明白,讨回公道。然而为什么会在跟踪她的那漫长的一路上控制不住地感觉到愧疚和心疼?

更愚蠢的是,他竟然稀里糊涂地想跟她缓和关系。

盛淮南,你疯了吧。

你竟然莫名地相信她。

圣诞节那天,他站在喧闹的课堂里面,站在她经常坐的最后一排,身边是热闹的人间,她的声音在耳边的电话里清清冷冷地响着,却好像从鬼域传来,不真实得仿佛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

也许她心里有鬼,但是,好像不是他要抓的那一只。

教授走上讲台,拿起话筒开始讲话。他看到洛枳缓缓抬起头睡眼惺忪地朝讲台方向望过来,于是也把头扭回来,却突然隔着师兄和张明瑞对上了目光。不知道是不是该笑一下,反而尴尬到不行。

洛枳在笔记本上匆匆记下老师说的期末考试的时间地点和复习范围,然后在大家纷纷站起来收东西的瞬间抓起书包和大衣冲出后门。

今天是31号,明天是新年。

朱颜问她愿不愿意去她家住一晚上,她原本要一口答应,如果不是百丽之前神情落寞地问她,“洛枳,可不可以陪我去参加学生会的跨年酒会?”

她错愕,“你什么时候加入学生会了?”不是一直作为编外人员给戈壁跑腿的吗?她把后半句吞进肚子里。

“我是书友会的成员,他们这次的酒会也邀请了各个社团的负责人,总之去的人很多。”

“干吗要我陪?”

百丽低着头,眼睛仍然四处乱转。

“我听说,戈壁的女朋友要去。”

洛枳觉得很挫败,“你想清楚了,你该不是要……”

“我不是去闹,不是去给他们脸色看。人家要是会看我的脸色就不会甩了我。我只是好奇,我真的很好奇,他们在一起有多般配,我就是想看看,就是想看看……”

她及时地止住了百丽话语中的哭腔,“行行行,你要是保证自己三天不哭,我就陪你去。”

百丽忙不迭地点点头。“相信我。”

信你才怪。洛枳揉揉太阳穴。突然反应过来,学生会?那不是……想要反悔,看见百丽瘦的尖尖的下巴,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这一个星期百丽夜夜听歌失眠,洛枳莫名想起某本书里面的一句话。倒真是红了眼眶,瘦了相思,曾经叫嚣着要减肥大作战,现在真的瘦下来了,却失去了意义。

最恐怖的一件事是,百丽还是得打起精神,虚弱又虚伪的对院里面某些打着关心自己谴责戈壁的旗号来幸灾乐祸的八婆们说一切还好。人前装欢,再消沉,都要摆出笑脸——谁愿意白白让别人捡笑话。

洛枳叹口气,这个蠢女人,没来由地让她心疼。

所以把给孩子上课的时间提前了,以便晚上早些回来陪百丽。她一下课就冲去食堂,匆匆吃完就跑到东门去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