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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走的那五年(18)

谢宇从c黄头柜上方的cha座上拔下iPhone充电器,“咔嗒”一声。何蔓不知道是不是被吵醒了,翻了个身面向谢宇这边,一张睡颜沐浴在月光下,伴随着轻轻的鼾声。

鼾声。谢宇忽然像被什么摄了魂魄,定在了原地。

就在前几天,他喜欢的一部美剧演到了大结局。老太太终于在睡梦中安详离世,孤独的老头子面对邻居们和子女们的关心,笑得豁达而坚强。

“我很好,别担心。只是可惜听不见她打呼的声音了,有点儿睡不着,我不得不从旁边的农场借了一头小猪放在卧室里。”

周围人大笑,谢宇在笑声中湿了眼眶。

相恋多年,结婚五年,一旦分离,令人抓心挠肺的反倒不是感情——感情早就无可挽回地转淡、破裂,否则也走不到这一步。

最难过的是习惯,是想让Lily帮忙递杯水时无意中喊出的一声“蔓”;是没有鼾声的、太过安静的夜晚;是洗手台上面残留又被扔掉的那几件她懒得带走的化妆品……离婚的时候,何蔓搬家搬得很快,也不告诉谢宇她到底搬去了哪里。

他靠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何蔓利索地指挥工人:“这些,这些,都打包,其他的不用。”

何蔓的神情依然是平时工作时能见到的,严谨、理性,甚至有点儿刻薄,看不出任何一丝她是离婚搬家的样子。

他曾经以为虽然办手续很快,可她搬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两个人毕竟在这套房子里生活了太久,没经验的人总以为搬家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和电视上演的一样,几个纸箱子就能装走一切——然而生活痕迹哪是那么容易清除的。她的衣服,她的化妆品,她的文件、书,她的咖啡壶,她的几十双鞋子……零零碎碎收拾了大半天。谢宇一直绷着脸,强迫自己不去注意他们的进度,可是眼看着客厅渐渐被箱子和袋子堆满,他心里到底还是难受了。

客厅里的那些东西,大大小小,都是何蔓的存在感。

它们走了,她就不存在了。

“你记不记得当初我们从外环搬进中环的那一次?”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和她讲话。

何蔓没答话。她懒得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只是转过脸,用目光来藐视他的没头没脑。

谢宇不再讲下去。何蔓继续弯下腰去清点东西。

也就是结婚前一两年,他们决定在中环附近租一套房子。外环毕竟太远,每次加班到很晚的时候,地铁都停运了,回家变得格外不方便。那时候两个人条件好些了,可还没有像现在一样。搬家前,自己花了好几天时间细细打包,要赶在旧房子租约到期前搬走;何蔓则在网络上比较几家搬家公司的价格,最后咬牙选了最便宜的,条件是需要他们自己先把东西搬到楼下,人家只负责跟车运货,到地方之后,还得他们自己再把东西搬进新家。

为了省钱,没办法。大夏天,两个人都热得汗如雨下,上一层楼歇一次,相互看一眼,笑一笑,再接着搬。

“以后再也不搬家了,半条命都折进去了。”

何蔓那时候的气话,言犹在耳。

现在不同了,她可以在工作之余,让秘书帮忙定一家服务最周到的搬家公司,不必考虑价格,帮她把属于她的所有东西都安置妥当,连一根头发都不会落下。

打包完毕,何蔓指挥着搬家工人出门。

谢宇并没有送她,他站在那里,何蔓一眼都没看过他。

“我把钥匙放在桌子上了。”

这就是她在这个家里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谢宇都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回应,可能说了一句“好”,也可能只是点了点头。

何蔓睡相安恬。谢宇的手轻轻地在她的脸庞拂过,手指却没有触碰她。

她只记得他们蜜月时发生的那些甜蜜的事,记得共苦,记得同甘,却不记得后来所有的对立、争执、恶言相向和渐行渐远。

谢宇还记得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像今晚一样面对面谈话,是车祸前,在公司的会议室里。

虽然两人已经离婚,但在同一家广告公司上班,谢宇是业务总监,何蔓是创意总监,那么多公司会议,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过,他们上班常常刻意搭不同的电梯,下班一个往左另一个就往右,为的就是尽量不要碰见彼此。

那次会议的主题,是要帮一个老化的相机品牌做“品牌再生”,老板和下属坐满了整间会议室。他俩当着下属的面针锋相对,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