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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走的那五年(40)

当时,何蔓的工作压力巨大,忽然从一个小主管升为核心部门的总监,工作内容、工作强度都有了很大转变。何蔓年轻,喜怒形于色,资历又浅,根本压不住下面浮动的人心。可她从小就不服输,硬是要啃下这块硬骨头,除了业务能力变强以外,她整个人连性格都被自己硬生生给扭转了。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她恨不得十八个小时都泡在公司里,那就代表,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冷酷的何蔓。

久而久之,就回不来了,哪怕对生活中的人也一样多疑和易怒,当朋友们,比如小环或者Danny,委婉地对她提出劝告时,她反而会变得更易怒,觉得所有人都在针对她。

本来应该对何蔓施以安抚的谢宇,工作也更加忙。两人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晚上又住在一起,竟然会有连续一个星期碰不到面的情况。

“那个时候,谢宇也很不收敛,对女生完全不避讳,好像故意要惹你生气一样,常常在外面喝酒喝到天亮才回家。老实说,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这样的老公。我们这些外人,只是知道一些你们吵架的原因,虽然也参与过劝架,但也不能说完全了解,”小环讲起这些,不住叹息,“你说自己在公司加班到深夜,直到整栋大楼只剩下你一个人,可回到家里还是冷冰冰,谢宇不知道到什么地方鬼混了,电话也不接,接起来就能听见旁边吵得要死的音乐和女孩子讲话的声音。谢宇呢,觉得你自从升职之后就开始各种瞧不起人,不尊重他的工作,疑神疑鬼。每次他试图说服你,让你信任这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你就会讽刺他一天到晚做这种不正经的工作,怪不得做了几年还只是个小经理。他要是劝你不要为了一份工作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你就会立刻反过来指责他妒忌你……”

听着小环诉说着自己过去这五年和谢宇的婚姻生活,何蔓觉得简直就像是一部悲惨的电视肥皂剧,甚至比医院里何琪说出“你失忆了”这四个字的时候还荒谬离奇,难以置信。

她在脑海中努力想象着自己指着谢宇恶言相向的模样,可再怎么努力也拼凑不出那份恶形恶状。

他们曾经是那么相爱。

小环的话让何蔓消化了很久。

水滴打在落地玻璃窗上,一开始只是几滴,忽然大雨倾盆。两个人一齐在雨声中沉默。

“那……那我跟你呢?是怎么闹翻的?”何蔓觉得自己的声音格外艰涩。

小环讲往事讲出惯性了,发现这段往事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是去年我到上海出差的时候,经过外滩一家酒吧,很巧地看到刚好也正在出差的谢宇。当时他已经喝得烂醉,完全走不动。我本来应该第一时间打给你的,可是估计你一听说他又烂醉,绝对会炸锅,所以我也不敢告诉你。谢宇已经不省人事了,我又不知道他的酒店在哪里,只好带他到我房间过了一晚。第二天我们都不敢跟你说,怕你胡思乱想,但后来你还是通过翻谢宇的手机知道了,杀过来跟我大吵大闹,说本来以为我们可以为彼此两肋cha刀,没想到,最后是我在背后cha了你一刀……总之,一塌糊涂。”

何蔓张张口,发现自己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说到这里,小环拿起自己的手机,从相片档案里,找出一张照片。照片中,小环和一个很英俊的混血男子搂在一起,背景是马德里的街头,两人对着镜头开心地笑着,神态亲昵,天生一对。

小环指着照片:“Randy,还记得吗?”

何蔓点点头:“你好不容易才泡到的啊,说认识了他才第一次想要结婚……”

“被你闹分手了。”

何蔓哑然。

她说不出“对不起”,更讲不出“请原谅我”这种话。发生的一切都浸满了时间的重量,伤害一天天累积,变得厚重艰涩。谢宇也好,小环也好,都用了漫长的时间来恢复,哪里是她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抵消的。

她内心沉重,想哭却哭不出来。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她知道,却不记得,所以完全无法感同身受。

即使再真诚的歉意,里面也夹杂着一丝无辜。

何蔓轻声开口:“小环,我没法儿对你说对不起。好像在要挟你原谅我、重新跟我做朋友似的。我没脸这样讲。”

她从钱包掏出一百块钱压在杯垫下面:“我请客。”说完就拎起包匆匆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