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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走的那五年(50)

何蔓只觉得眼前开始发白,闪亮亮的碎片像是小时候电视机的雪花屏幕,她再也接收不到外界的信号。

可笑,她竟然一直以为自己是受伤害的那一个,纯洁无瑕。

恍惚中,这几个月来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开始在眼前闪现。

“她这么伤害你你还让她住进来,谢宇你贱不贱?你贱不贱?”

是谁的声音,又在说谁的故事?

是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谢宇你贱不贱。

何蔓泪如雨下。

谢宇将一个空的啤酒罐扔进垃圾桶,又开启了另一个。

又是自己一个人喝酒了。

好像就是一个多月以前,何蔓蹦蹦跳跳地在他身边走着,他们一起喝啤酒,他两罐,她一罐。

谢宇已经进步了很多,他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思维,不让它走得太远,更不允许它带来无用的情绪。

他现在时常在公司看到她。大家都觉得何蔓虽然还是以前那个严谨又拼命的何蔓,但一场车祸还是让她改变了,变得爱开玩笑,变得宽容变通,变得可爱。

记忆真是神奇。这群人里也有资深老员工,他们好像忘记了,很久很久之前,其实何蔓就是这个样子的,真正改变的是后来那个何蔓。

现在她只是回来了而已。

谢宇无数次幻想这种可能性:如果当年自己能真心为她受到赏识而开心,而不是因为自己在夫妻间的领先地位受到威胁而小肚鸡肠;如果当年她朝自己大吼大叫口不择言的时候,自己能多体谅一下她的压力,像平常一样哄哄她,而不是把一切归结于她的自我膨胀……“如果”这个词没有丁点儿意义。它的存在只是上帝跟人类开的恶意玩笑。

就是要你后悔,就是要你疼。

都会重新开始的。她已经在变好,总有一天会开始新人生的。

第二罐啤酒也见底了。何蔓望着自家的房顶,玄关的灯很久没有亮过了。

这时,他听见了呕吐的声音。

路灯下那个小小的身影。

谢宇快步走过去,扶起一身狼狈的何蔓。

“你喝这么多干什么!大半夜的多危险,自己心里没数吗!”

他气得发疯。

何蔓一把推开他:“我好脏,你离我远点儿。”

“你到家门口吐不就是来找我的吗?!你让谁离你远点儿?!”

谢宇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在旁边大步来回走着,终于恢复了理智。

“好了好了,赶紧起来,我们回家去,你坚持一下。”

谢宇像拎小动物一样将何蔓提了起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被她的呕吐物蹭了一身。谢宇叹口气,快步朝家门口走去。

怀里的何蔓突然哭出了声。

“我见过那个心理医生了。”

谢宇像被雷击一样,停在了原地。

“你为什么瞒着我?不让我去见他,让我以为离婚是你的错……谢宇,你是不是贱?”

谢宇沉默,心如刀割。

何蔓号啕大哭,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颤抖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碎掉。

谢宇快步走进家门,把何蔓放在沙发上,转身去拿毛巾和水,回来的时候看到何蔓开始激动地伤害自己,用手拍打自己的脸,扯自己的头发,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左手,咬到鲜血淋漓。

谢宇大惊,赶紧冲上前去,紧紧抓住何蔓的双手。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何蔓,你要死别在我眼前死,你他妈给我冷静点儿!你是不是觉得你对不起我?是不是?好,你安静下来,就当是我要求你,好吗?”

何蔓慢慢地松了口。

血淋淋的伤口,看得谢宇的心也跟着一起滴血。

“疯婆子!”他恨恨地骂了一句,转身去拿医药箱。

“你真让我瞧不起你,”谢宇一边给何蔓消毒一边瞪她,“什么时候连寻死觅活那一套都学来了?你更年期啊!”

“我觉得自己恶心。”

何蔓慢慢地轻声说,像个六岁的孩子。

谢宇鼻子一酸,扭过头。

“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宁肯是你伤害我,为什么是我干出这种事?我怎么这么贱,怎么这么恶心,不知廉耻……”

何蔓大声地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自己,边骂边哭,缩在沙发一角,只有小小的一团,疯狂又可怜。

谢宇一手把号啕大哭的何蔓抱进怀中,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