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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年不再来(90)

作者: 北途川 阅读记录

再然后,电话就打不通了,或者打通了,是旁人接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甚至觉得自己是悲哀的。

母亲没有动手术,舍不得花钱,胆结石,疼起来的时候,几乎躺在床上打滚,额头都是汗,疼到需要靠去小医院偷偷打杜冷丁止疼,也不舍得做手术。

孔波不打算去广州了,他想留在家里,他是在秋天的时候进了汽修厂的,发小介绍他去的,“波儿,有赚钱的活计,就是有点儿危险性,你做不做?”

他那时候只缺钱,有钱赚做什么都成,只是没想到这里是个盗贼窝,平常就是个汽修的,隔段时间出去干一票,够吃个一段时间。

他起初是犹豫的,特别犹豫,犹豫到几乎掉头就跑,他安安分分长大,母亲是个恪守规则到几乎迂腐的人,从小教导他要本分做人,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做偷盗活计。

可还是没经住诱惑,他还没开始干,对方先给了一万块钱,让他拿着花,他捧着那些红色的钞票,再没勇气还回去。

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起初的抗拒,到往后去的麻木,他已经越来越习惯了,拿着原先觉得受不了的东西,似乎已经融到了他的骨血,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这是件挺可怕的事!

孔波回过神来,问对面的人,“那女的怎么样了?”

“哪女的?”

“就是前几天打的那个怀孕的女的!”

“你管她个屁啊!”

“你特么快说。”

“得,不跟你计较,没看新闻啊,还在医院昏迷着呢!”

孔波觉得额头又开始疼了,他总想起唐瑶蜷缩在地上的画面,天那么黑,唐瑶一定没有看到他吧?可他就是莫名觉得心虚。

夜深了,刚刚吆喝他的男人拿脚踢了踢他,“火车站溜一圈,老三在那边儿等着呢,快穿衣裳。”

孔波揉了揉眉心,摇头说,“不去!”

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孔波像是没听到似的,依旧愣愣地盯着这个狭小破旧的屋子。

然后他接了两通电话,一个是个陌生的女人,一个是母亲,母亲给他说了一个媒,问他何时回去。

他点了烟,狠狠地抽一口,又吐出去,然后才说了句,“最近没空!”

母亲叹了一口气,似乎早有预料,最终只跟他说,“今晚可能要下雪了,你多盖点儿,别感冒了。”

孔波应了声,然后觉得嗓子眼发堵。

他披了衣服出去,寒风凛冽,的确是像要下雪了,他胡乱的走来走去,最终鬼使神差地去了人民医院,他站在住院部,查了唐瑶的病房,然后上了楼。

他找到了唐瑶住的icu,但是没看到人,病房的门关的严严实实,连微弱的说话声都听不见。

最后他抓了一个护士,问她,“这里面的女人……她怎么样了?”

护士挑眉问他,“你说唐瑶吗?”

孔波点点头,“对,就是她!”

护士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

孔波一下子急了,问她,“你什么意思?”

-

孔波回去的时候真的下雪了,应城的雪天充满着肃杀的味道,冷冷的,像是战争前激昂的序曲。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的时候,一群人蹲在地上分赃,一个男人拿着厚厚的一沓钱在他眼前晃,笑得得意,“早说了让你去,你还不去,就说了年尾全是肥鱼呢!”

孔波一句话也没说,踢开地上杂乱的臭鞋脏袜,一路走到自己的床边,床头桌子上泡面的碗还摆着,里面吃剩下的面被泡成了肿大的死白色,像蛆一样,汤是一坨酱色的屎一样的东西。

他忽然觉得恶心,觉得厌倦。

他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睡了,其他人在庆祝,喝了啤酒,吃着从外面买回来的烧鸡,油腻腻的香味钻得到处都是,也钻到孔波鼻腔里去,他只觉得恶心。

第二天他起了一个大早,其他人才刚刚睡下,屋子里啤酒和烧鸡的味道还没散尽,地上的酒瓶胡乱扔着。

屋子里永远是这么乱!

孔波出门前踢倒了三个瓶子,住他上铺的那人被吵醒,然后把枕头砸下来,“特么的找死啊!”

孔波没有吭声,他忽然有些怜悯这些人。

当然,他也怜悯自己。

他要去自首了。

顺便报警!

他们睡不了多久了,很快警察会过来,然后带他们走!

一切都该结束了,这肮脏和黑暗,是该晒晒太阳了。

☆、第42章 深渊

医院寂静的走廊,一群人站着,每个人的脸色都不相同,但每张脸上都没有笑。

宋钟国单手插在裤袋里,眉头紧锁,秘书小声地请示,“宋先生,下午还有个会。”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告诉秘书几点会动身,只说了句,“你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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