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拾遗(73)

直到这会儿，章杰才明白妹妹为何那么久才开始抚琴。她要的就是这躁动。他站起来拍案叫好，反观樊玄子，淡定得多，先喝了一口茶，才慢慢拍手。接着，宾客们也回过神来了，如雷的叫好声久久不息，蔡熠命人收了琴，携云英入席，生辰宴正席开动。

自从这生辰宴后，秀州城里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蔡大人的千金。而带着厚礼来拜见蔡熠的多了不少，目的也与之前有所不同。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这下可恼了我们的知府大人，开始都只是婉言相拒，后来被这些不知进退的士族乡绅搞得不耐烦了，便一边以官威压制一边宣称云英十六岁之前绝不起定亲之念，蔡府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元丰七年（1084）中秋节后，樊玄子突然提出要出门云游，他虽然很是舍不得云英，但还是不顾蔡小娘子梨花带雨的小脸，拂袖而去。蔡云英在他身后跪拜，弹奏《阳关》新调，并吟唱：“不闻栀桂香如脂，生恨柳絮落花时。此情不忍重重道，三叠阳关安可追。”

明明还是孩童的稚音，却听的人如杜鹃啼血。樊玄子听着渐远的琴音和歌声，心中一阵安慰，又是一阵酸楚，差点就要回马而归，但一阵阵痛从心里而来，他勒紧了缰绳，没有调转马头，那一刻只有日边浮云看得见他眼中闪烁的，是泪光。

第51章 竹马绕床来 两小无嫌猜

元丰五年（1082）陛下重整吏制，所有虚职寄禄官都罢黜了。蔡确虽为次相却掌握实权，章惇重回中央执政任门下侍郎。在蔡章二人保举下蔡熠本要升任两浙路转运副使，可蔡熠拒绝了，依旧当了秀州知州。

这几年陛下一方面整顿吏治缩减费用，另一方面加大中央经济垄断，茶、盐、矿等关系国计民生的产业都由中央把控，榷权之事大肆禁止。增加财政收入，应对边境战事。皇帝之心，依旧志在外拓。而秀州作为盐产大州，越来越富足。

章堂的生意越来越忙，蔡大人也因为公务繁忙经常不住家中。则全大师和樊玄子想继离府，蔡府阴盛阳衰。柳珺珺提议柳姻姻带着章杰住进蔡府，一是方便搭照，二是方便姐妹相陪，三是章杰年纪不小了，可算半个顶梁柱，两个家应酬不少，总得有个男人。

这一年上门求亲的人太多，蔡夫人也不得不接受女儿长大的事实，与其让云儿嫁给一个陌生人，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

章杰生的齿白唇红，眉清目秀，性子柔和，看他对云英那细致心思也实在难得，两家关系又这么近，可不就是刚刚好的一对吗？章夫人其实也是这心思，两姐妹一拍即合，五半句废话，收拾收拾住进了蔡府。

几年来，两家走动就非常平凡，所以对于姨母和表哥住进家里来云英并没有多少情绪，在她看来，两家不住在一起也不会影响亲疏关系，住在一起也属平常。

再过两年章杰便要准备科举了。因为他放弃了太学机会，需要从乡试开始考。可他却想转投武科。被蔡熠骂了一顿。章节不服。

今年开年，夏国举兵八十万围兰州，李宪看出夏人动向，预先设防。自李宪收复兰州建筑帅府以来，两年中夏国频发入侵之事，已见伐我之心不死。从种种改革策略中，尤其王安石二度罢相以来，陛下的种种调度以来，他的对外心思举国皆知。

这让章杰以为武将的命运在宋朝要被改变了，李宪身为宦官亦西北翩驰，堂堂男儿为何不带吴钩？国家需要的是能开疆扩土的将军。当他自以为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冯唐不远，李广能封之时，蔡熠的一番话，令他醍醐灌顶。

说下面这些话的时候，蔡熠语气已趋于平静。他说：“陛下雄心不容置喙，可陛下之心不容揣测。李宪身为宦官是他授人以柄的污点，同时是他驰骋沙场的根本。我大宋朝是皇权的宋朝，陛下是志在四海的陛下。雄鹰击空，不过瞬间振翅，龙跃九天却是千年酝酿。”

说到最后，他还幽幽地补了一句：“云儿性子掩饰得挺好，可有樊玄子在前，我知她定跳脱。我知你心，你就是你，不必为了她而失了自己。好好准备科举，我别无他愿，唯愿女儿安乐幸福。”

不确定章杰能听懂多少，可他知道，最后一句他听懂了就好。

云英练琴的时候，章杰大多数时候是在旁边静静欣赏的，只在曲终时赞叹不已，云英也总是淡淡地说：“术业有专攻，哥哥的棋艺就让云儿望尘莫及不是吗。”章杰也就不多言，但每每在曲终都会会心一笑，频频点头。

不练琴的时候，云英也不老在琴阁里待着，怕闷坏了身子，他们会出门玩耍，斗草、投壶、出游。没有了樊玄子，生活的乐趣可不能丢。转眼，除夕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