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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星之诗(60)

作者: 露木七月 阅读记录

白天的季吟总是气压很低,没什么干劲,如同一只睡不醒的坏脾气猫咪。想事情时会习惯性地用手指去拽嘴上的钉子,然后不耐烦地转来转去。

“这里怎么一直错。”

“不要一个劲儿地死练,要用脑子。”

“拍子呢?耳朵在听吗?”

“上次跟你说过的话全当耳旁风。”

“从刚才开始你到底在弹点什么东西?”

尖锐的指摘就像地雷,付晶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在听,什么时候不在听,这种反复无常的折磨教人如履薄冰。

而季吟的要求一向严格。因为他自己很聪明,便顺理成章地以为,他能做到的事,别人也该理所应当地做到同样的程度,所以他几乎不会耐下性子手把手地去教付晶。

学生时代的付晶脸皮薄,每次挨训,他脆弱的神经就会被滚烫的羞耻感猛烈地灼伤一遍。

他受不了被崇拜的人数落得一无是处。可另一方面,他又深知对方所说的话全部是正确的,而且不偏不倚地恰好踩在痛点上,无非是表达的方式太过直接,教人难以接受罢了。

比起被季吟批评,他更害怕得不到季吟的批评。那就说明他无药可救,别人连提点都懒得。

于是不知不觉间,他习惯于用另一个人手中的标尺来丈量自己,并以此为绝对。

自虐开始变得难以抗拒。演变到后来,但凡在练琴,只要季吟一开口说话,无论内容为何,付晶一定会神经质地说“对不起”。

这个习惯保持到多年以后,许多第一次见到他们的人,都会觉得付晶听话得不正常。

极其难得地,他会听到温柔的夸奖。虽然是些微不足道的话,不过听在付晶的耳朵里,简直比撒满了糖霜的蜜糖块还要甜上百倍。

每每这种时候,季吟就会良心发现地带着他一起练琴,自己弹一段,付晶跟一段。两相对比,更加显得付晶弹出来的旋律不堪入耳,仿佛一朵泡发不开的香菇——在烈日的曝晒下抽干了所有水分,唯独剩下了死板和僵硬。

但季吟仅仅是宽容地看着他的手足无措,如同看着笨拙的孩子捡不起一颗心爱的软糖。平常那副恶劣的模样,反而像是他随手戴在脸上的面具。

品尝过一口的甜美毒药,即使明知危险,却依旧难以忘怀。

付晶希望那个人的眼睛里能够一直看到自己。为了得到他的认可,付晶必须不断地努力,再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

copy band:翻弹成名乐队作品的乐队。

第34章 第34章

-向诗视角-

“向诗。”

被喊到名字后他站起身,机械地走到讲台前,从班主任手里接过印有这个月月考成绩的分数条。

班主任的脑袋如同绿色的捕蝇笼,开合的唇齿间喷薄出一团团黑色的虫影。

飞快地扫视过整张纸条的最右端,向诗觉得此时自己的脸就是一盏被踩扁的灯笼。坐在前排的同学仰起头来看看他,抬手指在鼻尖,“你流鼻血了。”

向诗含糊地“哦”了一声,捏住鼻梁的中段,快步走回座位上翻找纸巾。淤血像肮脏的污泥,泛滥着潮湿温热的腥气,翻腾在他的鼻腔里。

他没心思听课,也没心思做作业,情绪的怒涛击溃了所有注意力,将他裹挟进猩红的深海里等待溺毙。

细长的纸条被捏成一团塞进了铅笔盒。写有他分数的洁白纸面,染上了一抹刺眼的血迹。

那点鲜红的污渍开始逐渐蔓延、扭动,最后生出了满口骇人的尖牙,用力咬下了他心脏上一块娇Ⅱ嫩的活肉。

比上次退步了十几名,快班倒数,差点儿就滑出去了。向诗在心底暗暗自我告诫:不允许再有下一次。

·

虽然不存在任何的精神洁癖,但自从厕所的事情发生以后,向诗对周围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就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

他没办法真心实意地和同学交朋友,更何况班级的构成本来就不稳定:很有可能这个月还在同一个班,下个月就分道扬镳了。

身边的一切都显得扭曲而虚伪。

他一面不得不遵守着学校里的那套价值观,一面又心怀抵抗。挣扎的力量总是过于微弱,于是白白浪费掉内耗的力气,折腾得整个人疲惫不堪。

平常文科的课上,向诗会紧赶慢赶地抓紧时间做其它学科的作业;然而现在的他很难集中注意力,满脑子止不住地胡思乱想,眼睛盯着书本上的铅字,思绪却早已神游到了九霄云外。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学习的时间和方法是相同的,怎么就会越考越差。讽刺的是,向诗的父母从不会在成绩上过度要求他,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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