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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万两(48)【CP完结】

萧尚醴出席拜道:“儿臣谨奉敕。” 语罢出殿,侍卫在他身后跟随两列。投影匆匆掠过长廊,楚帝冷眼望他背影,忽道:“歌舞,不许停!”

宫城以外戒严,火把如星,刀光似雪。卫士肃立,火光自头顶照下,越走近大营越见火光人影晃动,不闻笙箫,只隐隐听闻外间军报频传的哗乱。

骤然一个侍卫冲入,报道:“静城王殿下,昭怀太子妃府送来一物呈殿下亲启——”

萧尚醴在几位甲胄统领之中,赴宴袍服之外多披一件披风,他是皇子,不能把额伤示人,有损仪容,仍以绫带束住,又因奉诏赴宴,绫带上用金丝织纹样,宛如一道额饰,火光映照别有一番美色。

他心知辜浣不会在此时做无用之事,道:“呈上来。”

箱内却是一套铠甲。灯火之下,那铠甲已很有年头,缀以鳞片,当中兽纹狰狞,裂目利齿,寒光崭崭如新打磨过,竟令一众行伍之人夏夜一个冷颤。有人叫道:“这是周武帝…的铠甲!”

周武帝使周朝中兴,一生杀伐征战,不遇败绩。曾穿这套铠甲斩首兄弟,最终也因亲征而死,死在这套铠甲里。

此后这铠甲收藏禁中,被周朝大楚若干人穿过,传言若非帝王之命擅自穿这铠甲,必死于非命。唯有帝王之命压得住这百余年凶煞之气,无论谁穿了,不死于非命便踏兄弟之血登基。

这件凶物被楚帝赐予先太子,先太子在战场上穿过一次,其后果然死于非命。

他距太子之位只差一个寿山王,再不祥又如何?萧尚醴缓缓抚摸铠甲,道:“诸位都请先出去。”几个统领对视一眼,拱手而退,萧尚醴另召人入内为他换衣。

换后他道声“退下”,侍女皆退,帐外报寿山王所蓄私军冲入宫门不成,在宫墙外弃尸百余具,已冲入东市。萧尚醴向外道:“备马。”身着铠甲走到帐前,忽而回身,见那大帐空荡无人风声烛影,回眸一笑。

雨声已停许久,东市富庶之处,商铺毗邻,不设宵禁,人流如织。暴乱一起,便是四面嘶喊惊呼,还不见刀光便已有许多百姓被踩伤踏死。

蹄声犹如滚雷,铠甲军士似阵阵黑云密布。东市外烟尘飞扬,有先遣士卒回话,道:“殿下,寿山王余孽护主冲入东市,射灭灯笼纵火,又一路杀伤平民更换平民衣物,如今东市之内敌我难辨!属下虽调兵围守,耽搁久了只怕元凶罪首混入百姓之中逃脱!”

萧尚醴骑在马上远观东市之上火光,一众雄伟男儿之中,他揽缰绳的手没有丝毫武勇之气,却道:“不会耽搁,诸位,陛下有旨,以丑时为限。丑时一到,不是罪人萧尚醇身死名裂,便是本王陪诸位一道自裁。”

诸将同时一凛,一个刚勇之人道:“既如此,唯有强攻入内。八人一列,十人一列,以长枪坚盾碾压进去!方可速战速决!”

却又有老成持重之人道:“不可,若是强攻,其中百姓不明内情,拼死抵抗,恐怕今夜东市死伤无数!”

双方争执不休,东市之内哭喊盈天,都城三十年的升平富丽,莫非要在此夜血流成河毁于一旦?萧尚醴道:“本王心意已决,便由我率先入内,如若不成,撤出再议。”

东市大门原以三十根合抱的木柱拼成,此时被京中兵士强行顶上,猛然一开便是人潮涌出。

第一批攀门百姓皆扑出门外,立即被军士压伏,铜盾推入,如一柄利剑划开人潮,八面铜盾之后,首当其冲的竟是骑在马上的萧尚醴。

夜色昏暗,火光冲天,东市之内处处焦痕,道旁两侧伏尸。兵士高叫道:“静城王殿下在此,凡我子民,速速拜倒!——”

烟尘纷扬,萧尚醴鬓发微散,鳞甲如鳞,兽纹光芒刺眼,令人莫敢直视,他容貌之美艳,容光之盛,更比铠甲慑人百倍。在这夜色之中,竟似天地间霹雳炸响,乍然雪亮。

左右将领劝阻不了静城王以身犯险,唯有紧随护卫,此时却见,高叫三回,那民众被叛党余孽蛊惑,当京中派兵围困东市是要杀尽东市中人,不肯放过一个,故而手握木条长棍,决意拼死反抗玉石俱焚,遥望静城王,却接二连三有人放开武器,终有一个矮身跪倒,被踩踏推挤亦抱头不起。

寿山王蓄养的百名猛士措手不及,仍持兵刃而战,冲杀上来,萧尚醴利声道:“不跪者即为叛贼同党!”

一时间连连倒下数个叛逆,军士又齐声高喝,竟连萧尚醴身侧统领亦大喝:“再不跪杀无赦!”在马上长刀斩过,劈杀搏击近前之人。

却见这暴乱之夜,东市之中,有一人愣怔跪倒,便随之仓皇失措,一群群平民抱头跪倒。如山海齐动一般,马蹄踏处,万民皆跪,军士涌入在两侧压倒搜查,东市中央道路,任萧尚醴所骑骏马穿行。两侧军士手擎火把,蜿蜒数十里如一条火龙照亮夜空,此时此景,何其壮观。

萧尚醴身侧诸统领行伍多年,见所未见,不由在火光中惴惴道:这便是天命所归?却见前方军士遥遥纵马回报:“已擒下首罪元凶!”

萧尚醴挽缰手指一阵颤抖,便在所有人松懈之时,萧尚醴所乘骏马走过一个健壮汉子身侧,那人蓦地切齿,暴起抢过军士长枪,依照寿山王吩咐,拼尽全身气力向萧尚醴后心掷去!

众将惊觉已晚,寿山王见败象已定,束手就擒就为刺杀静城王!数箭齐发,惊已晚矣——萧尚醴却面不改色,仿佛早有对策,刹那之后,却更是悚然:那汉子一条手臂竟握紧长枪被齐肩斩断,落地时手指尚能动,一串热血高扬泼洒,他才不可置信目眦欲裂,痛嘶道:“寿山王殿下,属下辜负殿下!”话未说完已被几支长枪同时刺穿胸膛。

唯有眼力极好之人才见方才一瞬,四周围笼罩一道淡淡剑光。惊寻是何人却只见夜风吹火,听各处刀枪碰撞之声满耳,萧尚醴勒马道:“平民伤人者负伤者全交京兆尹处置,乱党余孽就地擒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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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静·特洛伊·海伦

第39章

——这一夜,另一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水殿舞乐靡靡,楚帝点一曲《十面埋伏》,把玩碧绿夜光杯观歌舞,长颈瓶里葡萄美酒浸在小山一般的冰块中,玉阶上遵他谕旨两个内侍搬来一尊白玉铜壶滴漏,容妃十指苍白,宛如雕刻出的神女玉像,身侧女官难掩焦急之色,频频望去,水滴声声,浮箭上升,指向丑时。

楚帝也如鹰如虎一般侧眼时辰刻度,这时忽然一个内侍急步近前禀话,楚帝目光阴冷看她一眼,容妃虽惧怕,却心下稍安,听楚帝道:“传。”

舞女瑟瑟退开两侧,一名铠甲男子上前下拜。楚帝不等他回奏,已问道:“寿山王乱党?”

薛统领沉声道:“皆伏诛!”

“东市之乱?”

“静城王殿下业已平定!”

“罪魁祸首?”

“已被殿下擒获下狱,只待陛下圣裁!”

他虽是武将,言辞却毫不见粗鲁。容妃不觉倾身前去,忧急问道:“那么静城王……可还好?”

薛统领先望楚帝,见楚帝并无不悦,才道:“静城王殿下有陛下庇佑,毫发无损。将罪人入狱后便会赶来拜见。”

楚帝一哂,抬起手来,舞女全退,一行宫女轻轻围上前扶他起身迈步,满座皆惊,再无一人敢坐,群臣莫不恭身肃立,一时乐曲齐停,乐工都跪,只闻衣衫摩挲之声。却见楚帝饮尽一杯酒,放开杯道:“诸卿,今夜小儿辈平叛有功,你等随寡人亲迎。”

殿外漫天繁星,池上飞桥小亭,处处银灯点映,也如星子映在水中。楚帝偕容妃乘步辇出殿,几个老臣获赐抬與,两侧侍女掌宫灯照明,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至太液池旁楼阁。

入楼俯望,白玉阶上,果然见静城王为首两位统领随他行来。萧尚醴已除下铠甲,在这夜色中华服当风,虽来不及更衣净面,可此时荡平祸乱归来,一一路过天上宫阙,灯火照太液池,映他身影,披风上几处血迹烟尘,更显出如玉如脂的头颈双手,额印与嘴唇竟如红梅落下了。

世间有美人宜胭脂,他却是宜烽烟与血,从那二者中行出,才是美人如画,使人胆战心惊。见得楚帝,他身后介胄之士不拜,以军礼见驾,他便也以军礼下拜。披风殷红垂在身后,楚帝面色阴沉地望幼子,猛然大笑数声。

他年少时为楚王世子,随父拜谒周天子。那时也是武将装束历经鸾池凤沼,恍然不知天上人间,当时他便心中有数,这万里连绵宫殿,有朝一日必要从周室夺走,使一方大好河山臣服在他脚下。多年来他总觉得十余个皇子之中没有一个像他的,哪知直到此夜萧尚醴崭露锋芒,他才发现众多儿子之中,这形貌像极容妃,一向以为最不肖似他的一个才是心性最肖似他的那一个!

楚帝大步上前,按他肩背,道:“你……好!你,好!寡人有子如此,上天终究不负寡人!”

萧尚醴却顺从道:“启奏父皇,罪人已在狱中,儿臣不知如何处置才算妥当。”

这一夜楚帝赐他留宿禁中,陪伴容妃。待仙寿宫内容妃疲倦难支,先去就寝,含香殿内烛火吹灭大半,还有一、二个时辰便要天亮,一个典雅宫装贵妇退出殿外,讶然道:“殿下不安歇一会儿么?”萧尚醴幼年得她照顾,道:“劳烦季女史,替我去请洪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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