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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有乔木(109)+番外

时樾道:“记得。”

安宁说:“我当时说过,你要站着从我这里走出去,就只能跪着走回来。”

她傲慢地看着时樾:“现在,只要你肯向我低头——”

她在明亮而庞大的玻璃幕墙前展开了手——

“从今往后,这栋楼,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时樾浅浅笑了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觉得这里更好看?”

安宁缓缓瞥了他一眼。

时樾扬起了头:“因为今天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过去年少不更事。看着这灯火辉煌的王府井、金宝街、东单,眼睛里只剩下了出人头地的*。

被逐出蓝天利剑、失去父亲。他想不出这萧条一身,还有什么值得珍重的东西。

他本质上和他父亲一样,都是玩命的赌徒,什么都敢赔上。

而今呢?他倏然发现看这长安街,还是那十里长安街;这北京城,还是那三十六丈北京城。

他恍然就是做了一场梦,一场长达十年的梦。

时樾淡淡地笑了:

“多亏了你。你让南乔的父亲把我骂醒了。”

“我原来以为我什么都看穿了,都放下了。但其实没有。我还是舍不得,舍不得你赋予我的一切。我以为我坦坦荡荡,但其实还是个贪恋富贵的小人。”

他拿起了那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将绕在那个白色圆片上的细绳一圈一圈解开。

里面的全都是一沓一沓的纸质合约。

“这个是清醒梦境的股权转让协议书。”

“这个是东直门凯越的产权转让合同。”

“这个是清河葡萄酒庄的产权转让协议书。”

“这个是……”

时樾一册一册地将这些合约分开来,放在那些雕塑的展台上,一直列了十多米远。

安宁看得先是瞠目失言,随后是脸色苍白,继而浑身发抖。

“没有你最初给我的那一大笔生意,我挣不下启动资金。没有那笔启动资金,我盘不下来如今这么多的产业。”

“安宁,你给我的东西,我如今都还给你。从今往后,我不欠你一分一毫。”

安宁在那些协议中,看到了他的那辆车,看到了他所有的银行存款账户。

这些年她对他监控得紧,能不知道他账面上有多少钱吗?

他是真把所有的身家都转给她了!

这男人做得果断、干净、狠绝,没给他自己留半点的余地,更是没有给她留余地!

安宁的牙齿都格格发起抖来,她眼中燃烧起愤恨的火光,“时樾,你可想清楚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时樾仿佛卸去了万钧重担,轻松道:“是啊,那一年我在拉面摊前面看到你的时候,不是本来就是这样吗?”

“你赔上了十年的青春,你觉得值得吗?!”

“用十年时间还清了那一笔债,也值了。”

他浅浅地露出最后一个微笑,玻璃幕墙折射下来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轮廓分明,异常的俊美洒脱。

“后会无期。”

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高空走廊。安宁怔愣着,猛然尖声大喊起来:“时樾!你以为你这样做了,你就能和南乔在一起吗?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玩的东西、她追求的东西,都是需要资本的!你一个傻逼穷光蛋,玩得起吗!你玩得起吗!——”

安宁尖锐又歇斯底里的声音回荡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

时樾难道会回头吗?

他脚步都没有停下半步,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下楼的拐角处。那一身黑一身白,那俊厉容貌和冷热分明的眼睛,便再也看不到了。

安宁足下一软,踉跄了一下,猛然挥手将满展台的文件连同昂贵的雕塑扫落在地!她拎了一个铁铸的人像,向前跑去,疯狂地将所有的雕塑都重重地打碎,只听见“乒乒乓乓”之声一路不绝于耳,碎片飞溅,整个走廊到处都是!

那两个年轻男子闻声跑出来,想要阻止她,却被她野兽一般红着眼睛打跑,“滚!”

她双手撑在栏杆上,弯着腰不停地喘息。

——我大你八岁,你觉得我老不老?

——你每天都问,烦不烦呐?

——你敢说我烦?

——你最美,你一点都不老。

曾几何时,那个本来耿直的年轻男人也学会了虚情假意。她最想听什么,他都说给她听。他花言巧语哄得她满心欢喜,她想要什么他便满足她什么。所有的男人都比不上他学得快、听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