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以眼泪,以沉默(155)

“梅杜莎……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方迟。”盛清怀说道,“如今的十九局,越来越让我失望。倘若一开始就能使用我的方案,直接对神经玫瑰进行制裁,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包括你的盛琰,也不会死。”他的话语,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上帝给了你洪水的先兆,愚蠢的人却不懂得去打造一座方舟。”

“如果使用你的方案,那么十九局和玫瑰之路,和神经玫瑰,还有什么区别?”

盛清怀仰起头,头上的兜帽落下来,露出他短而花白的头发。他感慨地说:“如今人类社会的体制,已经跟不上技术的发展。立一个法需要经年累月,技术爆发的周期却已经可以缩短到几个月,甚至几天。十九局为何要组建起来?难道不就是为了试图去弥合其间的鸿沟么?总有人要去做见不得光的事,要不然,你以为史峥嵘为什么一直扛着所有的压力,要将十九局维持在国安的体系之内?若是要保持行动的秘密性,公安系统就不能保持了吗?”

他的目光投向冷泉烈士陵园,“我特别想砸了你和盛琰的那两座墓碑。这是这两座碑,把我和史峥嵘束缚在了套子里面。十九局的这一年,是不是碌碌无为?不要和我谈什么程序正义,这个领域,连程序都没有,何来的程序正义?我们只能做到结果正义!史峥嵘要维系十九局的存在,很多事情他做不了。我人已经在地狱里,那么下地狱的事,就由我来做!”

有那么一瞬间,方迟几乎要被盛清怀打动。史峥嵘建立十九局,找的第一个人是盛清怀,而不是洪锦城。盛清怀被监视期间,却能够自由行动,这到底是不是史峥嵘的纵容?nemo接二连三地死去,史峥嵘却毫不关心,只说这并不是十九局的权责范畴——是不是其实他对这一切,根本洞若观火?

不对。还是有什么不对。

她不能盲从。过去的她,固执地相信她认为是好人的人,所以她信guest,信史峥嵘,信盛琰,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即便是被定义为好人的人,也可能会有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方迟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盛清怀:“但你杀了祖沥,他是无辜的。”

盛清怀那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紧盯着她,方迟忽然从中看到了一些怪异的光芒,是邪恶的,吊诡的,让她微微打了个寒颤。盛清怀的下巴往她和盛琰的墓碑的方向抬了抬,说道:“总会有无辜的人牺牲。你看——”

方迟转头,下意识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忽的只觉眼前一黑,整个头颅都被一个厚实的塑料袋裹住。她刚想发出声音,盛清怀粗壮厚实的手掌已经隔着塑料袋捂死了她的口鼻,双手双脚亦被他锁死。

他的动作如此的熟练、迅速、干净利落,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语,没有丝毫足以反抗的余地。

方迟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这个袋子之前可能装了祖沥,她想,盛清怀和眉间尺一样,已经变成了一个杀人犯。喉咙下一秒就要被勒断,这是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方迟醒来时,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她适应了一会儿,才能看见依稀的夜色。

她仍然在陵园中,一处高坎之下,浓密的灌木丛边。

什么情况?她活动着手脚,除了颈部仍有残余的不适感之外,并没有其他伤痕。

这不像是盛清怀的作风,他既然对她起了杀心,那就一定会杀了她灭口才对。方迟心中疑惑,四下看去,蓦地看到一个人躺在不远处。她爬起来扑过去,淡漠的月色下看清了那人的脸时,她心中猛的下沉——

竟然是谢微时。

她的心脏仿佛是挣脱了某种束缚,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手足冰凉,右臂做了简单的固定和包扎。他鼻底还有气息,她便像是回了魂一样,大口地喘息起来,浑身几乎是瘫软的。

她狠狠地掐他的人中,拍打他铁青冰冷的面颊,哆嗦着喊:“谢微时!”她伏在他心口听他的心跳。他未醒,她便试图将他背起来。可她体形纤细瘦弱,谢微时要比她高大许多,哪有那么容易背?她未气馁,试了几次,终于弓着身将谢微时托了起来。她正要站直,忽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别说话,蹲下去。”

那声音很虚弱,方迟心中却欣悦起来。她缓缓蹲下,被谢微时伸左手紧抱在了怀里,心脏的搏动从背后传来,静谧的空气里,她看到有手电筒的光划过,身后又响起簌簌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他们背后停下,方迟握紧了手中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