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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夷译字传奇(157)+番外

皇帝冷面以对,竟有一炷香的时间冷冰冰地盯着丹墀之下的文武百官,一言不发,整个大殿的气氛结了冰一般。

这时,之前提议封赏左钧直的那名言官亦呈上了一个折子——是寿佺会同各部一批平素与左钧直交好的年轻臣子联名所写,文笔恳切,历数左钧直自入四夷馆

以来的诸般功绩。落款之中,竟有段昶和已经在家中养老的凌岱泯。

两派朝臣唇枪舌剑,最后还是首辅姜离说了句话:

“来年祝文何人作?”

此话一出,众皆噤声。

已近年底。皇室宗庙、天地社稷祭祀诸事又至。那等华丽浩瀚之骈俪辞章是祭祀中极其重要的一环,而行文奇难,绝非凡人能作。若非博览群书,将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这些极为艰深上古典籍烂熟于心,又兼灵犀天成,鲜有人能写出这种辞章。

许多文臣前仆后继,习练这一堪比屠龙之术的本事,然而能得帝者心的,少之又少。自女帝立国以来,先后只有两个人写过:左相和凌岱泯。而凌岱泯三年前年老体衰还家之后,便推荐了左钧直。

所以眼下如果治了左钧直的罪,临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祝文人选,那便是对神灵和祖宗的大不敬。

这个罪名,谁都担不起。

于是一场朝会不欢而散。拜祝文所赐,她左钧直还能再苟延残喘些日子。

左钧直心神不宁地回了家,被刀子似的寒风吹得瑟瑟。

大门上竟上着锁。这么冷的天,爹爹和翛翛上哪里去了?摸出钥匙正要开门,长生突然从街道一头低吠着狂奔过来,咬着她的官袍便往东边拉。

左钧直隐约觉得事情不妙,到了大街上叫了辆马车,追着长生一路往东城而去。

分明是往左府去的方向。左相的生辰还有一个多月,爹爹和翛翛去左府作甚?

远远见着翛翛在左府大门之外焦急地走来走去,时而向大门之内望去,却被几个家丁粗鲁挡在外面。

左钧直跳下车,快步过去,叫了声:“翛翛娘!”

翛翛看见左钧直,双目溢泪,抱着她泣道:“钧直……你快去看看……我怕他们在对载言用家法啊……”

左钧直心中咯噔一声,左家早不找爹爹的麻烦,晚不找爹爹的麻烦,偏偏就在今天,只怕是冲着她来的。

“载言身子残了,怎么还受得起家法……”

翛翛泪如雨下,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左钧直心知左家是无论如何不会让翛翛进左家的大门,纵然翛翛平日里以一副泼辣性子将爹爹在外面护得死死的,但是左家毕竟势大,将爹爹掠进府中,翛翛束手无策。

她咬牙道:“翛翛娘,不要担心。你和长生在这里等着,我去把爹爹带出来。我现下好歹还是朝廷命官,他们必然也不敢奈我何。”

左钧直一路入府,无人阻拦。直抵中庭,但见偌大庭院之中,笔直地跪着一人。

凛冽北风吹起几片黄中发黑的枯叶,贴在那月白色的清萧背影上,愈显孤介。

左钧直正要飞奔过去,斜刺里冲出几个家丁,将她摁倒跪在地上。

“剥了她的公服。”

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充满了威严,无情而冷漠。

左钧直并不多做无谓的挣扎,任由那些家丁扯落了她的素金腰带、云雁官袍,束发簪亦被折断,一头长发飞瀑般直泻于地。

左钧直双手撑地,抿了唇,昂首笑道:“相爷好气魄!”

声音清澈如寒泉流石,是正正经经的女子声音。那样一副平凡样貌,配上这清越如金石般的声音,竟是刹那间现出些别样的动人灵韵来。

太常侍卿左载贤、户部右侍郎左载道、大理寺丞左载文、翰林院侍讲学士左载礼此前都听过她说话,虽不浑厚,总归是男子声音。这时候听见左钧直现了女声,一个个都吃了一惊。

没想到左钧直真是个女子。

“此子相殊,乃是‘红颜劫’,一生将养于女子之手。”

一语成谶!

左钧直能扮这么久的男子,委实也是多亏了她的控声之能。

白度母夫人很早便发现她禀赋特异,模仿她身边几名异族亲卫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便觉得她该是很会唱歌。一个女孩子,便是长得不那么美,但嗓子好,唱曲儿莺歌儿般,必然还是会招男子喜欢的。于是白度母夫人请了个师傅来教左钧直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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