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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夷译字传奇(194)+番外

关婴一把捉住括羽的手臂,“常胜,我不信他们胡说!你是我亲手从西关土地庙抱回来的,朱镝早已经被烧死在北齐皇宫里!”

括羽木头人般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左杭道:“倘若他不是朱镝,皇帝怎的不直接让他率兵出征!倘若他不是朱镝,怎会在秋狝之后突然消失不见!”

关婴怒道:“左将军勿要乱讲!倘若他是朱镝,皇帝怎的不杀他!”

左杭冷笑:“皇帝本来就要杀他,还不是那个妖女不知使了什么龌龊手段,让他得以苟活于世!”

白光遽动,利刃横上左杭颈侧,“左杭,我一忍再忍,若非不想动乱军心,我现在一定要了你的命!”忽的转身,运力大吼道:“事已至此,我便堂堂正正地拿回自己的名姓!我姓朱,名镝,北齐帝第三子。不知身世,我亲手带着诸位剪灭了自己的母国;一念之仁,留妻与子软禁宫中,独身南下解孤城之围。我朱镝光明磊落,心地可鉴日月。”悲愤决然之声回荡于群峰之间,震得人耳膜发颤。

三十万大军,鸦雀无声,仿佛与万籁俱寂的天地丛林融为一体,时而但闻夜鸮林间簌簌飞起,枝颤飞叶落地。

天大地大,何处栖身?

晚来秋云带潮,风过马鬃草声飒飒。

括羽声音渐缓苍凉,“如今身世大白,我自知不能为天军所容,诸位要我的性命也好,容我离开也好,就此作别。”

说罢,卸甲除剑于地,一步步向辕门之外走去。身躯挺直,玄衣当风,凛然坦荡气概,竟无一人上前阻拦。

南越军诸将士愕然片刻,忽然大片人马倾阵而出,追至大营京军集阵之外,齐齐单膝跪地,杂声道:“便是未掌京军兵符,我们南越军的兵符却是在你手中,我等愿意誓死追随!”

“对!我们只认你是罗大将军的义子,不管你是什么朱镝!”

括羽反身伏地回拜,“兵符我已交给关将军。十年养育之恩,我一日不敢忘怀。”

暮云千里,落日熔金。三十万大军茫然远眺,却见那一道孑然孤影终于是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茫茫山峦间的雾气里,但余群峰青青,飞鸟投林。

☆、三司会审

寒冬三九,闭藏之时。水冰地坼,风吹觱篥。

方未牌时分,天色已经暗如冥夜,又一场大风雪在即。大理寺中各衙都点起灯烛,火光通明。大堂之中,更是灯火如昼。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都御史三法司端坐堂上,三法司从吏近百人,衙役如林,森然立于堂下两侧。

弘启九年,第一场三司会审,审的便是盐道贪污大案。

这一桩案子,自皇帝推动盐道改革而起,一连串拔出贪官污吏无数,连世代以家风严正著称的江北左氏都牵扯其中。

户部右侍郎左载道、大理寺丞左载文,收受贿赂、官商勾结,停职查办。

大理寺三司会审,多关系朝廷要犯之重案,牵涉机要,并无百姓旁听,然而这一日所审多是朝中涉案官员,堂下却也坐了许多听案的官家之人。须发皓皓的左相,竟也在左载贤的搀扶下到来,面色发灰,不复以往矜傲模样。只是在场官员大多敬重他年老资深,纷纷施礼退让。

一审便是两个多时辰。左家本就是朝官世家,左载文更是大理寺丞,精通律法,不请讼师,自行辩护。这一场审判,撇开道义不谈,在三法司众官员眼中,堪称精彩。到最后竟陷入僵持,只是三法司提取证据时,最重要的人证物证,俱已不见。

琅琊阁的那个姑娘,猝死狱中,留下遗书将过往供状尽数翻案,反告三法司屈打成招之罪行。

西郊田地所呈契书,根本与左载文无关,账项往来清清楚楚,全无异常。

蹊跷至极。

江北左家乃是天朝第一大家族,根深叶茂,衬得子孙单薄的皇家都显得苍白。

谁都知道左家权势熏天于国无益,以家法鞭死朝廷命官左钧直这种私刑,整个天朝除了左家敢做得堂而皇之而不受律法所惩,恐怕也就江湖黑道能与之比拟了。然而要动左家,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韩奉死后,左相主动告老,却是以退为进,令皇帝几年不方便再对左家下手。

盐道改革,本也是皇帝秘密筹谋许久的事情,不料在最后当口,还是被左家掀了案。

三法司自知个中必是左家人暗地操控,然而天朝律法严明,证据不足,不可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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